顧惟喬是我們這屆同學中的佼佼者,他以青年人的熱情適應著時代的顛簸,仿佛是個時代的弄潮兒,自由而優美地徜徉在波峰波穀之間。
二、好強的、積極的顧惟喬
“野驢”的綽號,尚不足以傳達顧惟喬的壯實、奔放、狂野,在我的心目中似乎世間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幹、不能幹的。他是一個漂亮的小夥子,1.80米的身材,寬闊的肩膀,發達的三角肌。當時的班主席、現在我的社科院同事閔家胤曾這樣描寫他,“強壯的體格,發達的肌肉,黝黑的皮膚,油亮油亮的小分頭,明朗的麵孔發著紅潤,明亮的雙目總射出愉快的光芒。是班上‘五大激動’的第二名”,“他是一點就著的火炮,是噴氣式飛機。這是一個典型的急性子,兼有膽汁質和多血質的特點。這是個堅強的青年。曾從遊泳池10米高的跳台上跳下。有一次跳高,他發誓要跳過1.4米”,為此練到掌燈時分,終於一躍而過。
閔家胤寫得很真實,但沒有解釋顧惟喬為什麼那麼執著跳高。這有性格的原因,更有時代和感情的因素。前麵說的“勞衛製”中的項目就有跳髙,顧惟喬在班上是積極分子,一切以集體為重(這也是當時學校的口號),什麼都要領先,處處嚴格要求自己。在滑稽的“五紅”達標活動中,他不能拖班級的後腿。更重要的他暗戀著一班的女同學(我們是五班,我們那屆四、五、六班是男生班那位女生是東城區中學生運動會女子跳高第一名,大約這是最強的動力。那時,高中生的早戀是個嚴重的政治問題,我們班有兩三個好學生都因為這個問題落馬。要強的顧惟喬有了暗戀這點情愫後,盡管許多同學都看出來了,而且也看出了他對自己感情的壓抑。一個急性子人,憋得不得了,便剃光了頭(那時愛美的男青年沒有留光頭的,除非頭上有皮膚病)。我們這些旁觀者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悲哀。
他是一個真正的青年:天性熱情,有廣泛的愛好。做飛機模型、練習遊泳、搞鹽酸廠、軍訓、組織大家練射擊、學俄文、唱歌、吹口琴、組織接力隊、練足球、參加象征性長跑、挖土方……不管幹什麼,他都是用整個身心去投入。雖然有時他也會憂傷,但是,他總讓我們感受到他是這一群歡樂的青年人中最快樂的一個。在那轟轟烈烈又似乎熱氣騰騰的時代,他如魚得水,與時代,與他接觸到的一切都處得很好。那時校方已經在學生中搞秘密分類排隊,我不知道顧惟喬在校方秘密檔案中排在何等的位置上,但從我們的感覺中他是老師、校方倚重的對象。
而我似乎與顧惟喬正好相反。從感情上我就不喜歡那種大轟大嗡的氛圍,更耐不住翻來覆去的顛簸,我會嘔吐。我不喜歡耗費時間、永無休止的運動、開會,厭聽“假大空”那一套,我覺得那很像表演,大家說一些誰也不相信的空話。我也不喜歡為了通過“三級運動員”或“三級裁判”去摔幾場跤(等級運動員中,最少死標準的是摔跤,隻要摔夠了若幹場就可定三級,田徑就有確定的標準)或死背田徑裁判規則,我覺得這很可笑。我隻愛跑圖書館讀書,讀幾本能夠點燃好奇心的書。這種想法是大悖時運的,因此在校方眼中我就是落後分子。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混跡於積極分子之中。
三、博學的顧惟喬
我與顧惟喬屬於兩極式的人物,交往不多,甚至連說話都不多,如果現在他仍然在世,是否還能記得我都成問題。然而我很佩服他博學,50年前他給我們講解的知識至今不忘。1957年10月4日,蘇聯發射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第二年1月31日美國也發射一顆,晚了4個月。蘇聯的83公斤,而美國的才8.2公斤,美國顯然落後蘇聯,而且招致一片嘲笑聲,它不僅證明著“東風壓倒西風”,“帝國主義一天一天爛下去”,也使得“衛星”這個詞迅速走紅整個中國大地,那時一切真的或假的成績一概諡之以“放衛星”。連到十三陵勞動的大肚漢一口氣吃了12個饅頭都稱做“放衛星”。
但“放衛星”畢竟是陌生詞,大多數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下鄉勞動時,有個老鄉說老說“‘放衛星、放衛星’,我不懂什麼叫‘放衛星’,現在知道了,敢情就是連夜幹活,不讓睡覺。”老鄉是文盲,他這樣理解大家隻是一笑,我們這些高中生如果這樣說肯定是政治問題了,於是班上普及有關衛星和宇宙航行的知識。顧惟喬以他的博學擔任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