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算以百萬計的在家信徒,我的出家弟子已逾千人,入室不退轉的在家弟子也千人,包括老、中、青、少,來自社會不同階層,各人脾氣性向不一,工作立場也互有差別,融和之道無他,盡在令其“皆大歡喜”而已矣!
直至今日,每年期頭人事調動之際,我總是分批約見即將從佛學院畢業及實習期滿的學生,耐心垂詢其理想誌趣、技能所長、學習心得,甚至家中情況,然後給予適當建議。曾經有不少弟子勸我不必這麼辛苦,依常住需要分派職務即可。然而基於我向來“皆大歡喜”的做事原則,實在不忍見到他們在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上,苦苦煎熬,所以即使再忙再累,我也抽出空檔,一一麵談。
對於弟子們已經作好的決定,我即使不覺滿意,也不輕易說出一句否定的話。弟子有許多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偶爾在無意間知道了,我也不會怪他們不和我說,我以為自己能夠擔當最好。一旦他們出了紕漏,我不但不嚴辭責備,反而體念他們心中的焦急,給予種種指導,並且集合相關單位,共商良策,一起解決問題。徒眾和我應對,言語上偶有不當,我也不太計較他們的無心之過,頂多以幽默的口吻反嘲一記,在不傷感情之下,讓他們自己省悟。如此一來,不知杜絕了多少意見紛爭,泯除了多少代溝問題,無形中也帶動了全山徒眾“以和為貴”的風氣。開山近三十年來,不曾有過什麼糾紛,自忖與我“皆大歡喜”的性格應該很有關係。
我不但費心促使全山的徒眾“皆大歡喜”,也盡力讓山下村莊居民同感悅樂。多年來,我出資鋪路修橋,爭取裝設自動電話,設法接通自來水管,製造就業機會,設立普門中學、普門幼稚園、星期學校、民眾補習班,讓莘莘學子可以讀書進修,從多方麵為民謀福建言。每逢年節,我邀請附近村民來山同樂,摸彩抽獎,給予紅包;尋常時日,我也責成有關單位,義診施棺,冬令救濟,尋訪疾苦,總希望做到“皆大歡喜”。
今年(一九九四年)三月份的“台北七號公園觀音事件”轟動了整個台灣,當事人各執其理,僵持不下,頗有一觸即發之勢。為了防止事態嚴重,危及社會安寧,我秉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心,在忙碌的行程中,安插時間與昭慧法師、林正傑居士等佛教界人士晤談,同時也拜訪市長黃大洲先生與耶穌教靈糧堂的林治平先生,大家溝通協調,終獲圓滿解決,佛教徒留下了觀音,耶穌教也充分表現了尊重的美德。事後,衛星電視台的李濤先生就這個事件采訪時,問我如何使結局“皆大歡喜”?我答道:在當初參與時,就希望有“皆大歡喜”的結果。
多年前,台灣勞資衝突時有所見。有一天,我召集全山約六百名員工開會,詢問他們是否需要示威遊行,搖旗呐喊,要求加薪?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不意大家竟一致說道:“我們不要錢,我們在佛光山有信仰,有歡喜,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貴的了!”我不禁在內心讚歎:誠哉斯言矣!
無奈我雖有“皆大歡喜”之心,然而事事不能盡如人意。佛光精舍、仁愛之家的老人口味鹹淡不一;經常要求出家的男女青年,未能全滿其願;要求短期出家修道的人過多,未能全部錄取;另外,這個世上更多的要求,我無法全部滿足所求,也自感慚愧不安。
人類要達到真正的和平幸福,必須要讓大家“皆大歡喜”,而要求事事“皆大歡喜”,則有賴當事者抱持“皆大歡喜”的誠意,多方溝通,費心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