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不要錯失良機(一)(1 / 1)

一九五三年,我常在宜蘭弘法,後來創設了一個幼稚園,那時有七八位年輕小姐擔任老師。我見她們很有學習性,便省吃儉用,湊出一筆經費,作為車資,經常送她們到台北、板橋接受幼教師資的講習。她們每每在即將出發之前,一再問我:“師父!我們真的要去嗎?我們走了,誰來教幼稚園呢?”我回答她們:“我也會帶幼稚園,你們快去吧!不要錯失良機!”她們學成回來之後,繼續擔任教職,將幼稚園辦得比以前更有聲有色,學生人數竟達五百餘人之多,在當時可說是台灣之冠。後來她們陸續隨我出家,其中就有現在的慈嘉、慈容、慈惠。

十多年後,在佛光山草創初期,正是財務最拮據的時候,我又陸續送慈惠、慈嘉、慈怡、慈莊、慈容等人去日本留學。她們甚至在臨上飛機時,頻頻問我:“師父!我們一個個走了,您一個人怎麼能料理開山那麼多事情呢?”我依然以平靜的口氣回答她們:“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們不要猶豫遲疑,錯失了良機!”她們畢業歸來之後,幫我辦理各種文教事業,佛光山因此而奠定了厚實的基礎。

後來,我又送了一些徒眾繼續到世界各國去深造,但也有一些沒有條件留學的弟子,自己前來要求留學,我回答他們:“你們留在山上好好學習行政、法務,不要錯失良機!”一些弟子聽從我的勸告,繼續留在佛光山多方參與,現在都已是住持一方,“良機”無限,他們都很感謝我當年的苦心;一些弟子一意孤行,後來學無所成,悔不當初,才知道自己沒有條件,即使爭取到機會,也不是“良機”。所以,什麼是“良機”?我覺得:有未來性,能利己利人的機會,才是“良機”。回想我並無聰明才智,境遇也不是很好,但是仍能為佛教創出一番天地,“沒有錯失良機”正是重要因素之一。

即以讀書深造為例,過去我還在焦山佛學院念書的時候,曾有機會可以進師範學院念書,但師父卻以苛責的語言回絕了我,而送我的師弟今慈去念大學。後來師弟還俗,我才恍然大悟,偉大的師父嚴厲地罵我,是故意用一種激烈的方式,讓我“不要錯失良機”。

來到台灣之後,我遇到曾在天寧佛學院擔任教務主任的圓明法師,一九五一年,他獲得台灣佛教會的獎學金赴日留學,大家對他寄予厚望,隻可惜他也像許多到日本留學的年輕比丘一樣,滯留當地,後來聽說在大學教書,兼開補習班,將會終此一生。記得當時的我居無定所,一文不名,既沒有圓明法師這麼好的機緣,也沒有同門師兄弟得以依靠,但憑一股愛教熱忱,在各處弘法布教,卻因此結下許多法緣,開拓日後廣大的人生。所以,機會來了,不見得好,如果一念之差,隨波逐流,反而“錯失其他真正的良機”;沒有機會,卻能腳踏實地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一種潛在的“良機”。

四十年前,因為我經常為了護持正法、厘清佛教的原則,而在報章雜誌上掃除邪見;又寫了一本《釋迦牟尼佛傳》,引起日本大正大學的注意,一九五七年寄給我一紙博士班入學通知單,希望我前往就讀。當時我想:這個機會實在太好了,我要努力讀書,將來學成歸來,服務大眾,好為中國比丘爭一口氣,讓大家知道不是每一個人到了日本就會變節還俗。既而又想:“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在台灣這片佛教沙漠之中開辟了一些綠洲,如果我去了日本,有誰能繼續我的願心,將菩提種子遍撒台灣各個角落呢?”正在猶豫的時候,高雄萬隆醬園的朱殿元居士得知這個消息,焦急地跑來問我:“你已經是我們的師父了,為什麼還要去日本當學生呢?”我突然醒悟:“此時此刻,我何必為了博士虛名爭一口氣遠赴東瀛呢?我留在台灣好好耕耘這一片淨土,如果能讓佛教擁有光明的前途,就足以證明比博士學位更為重要!”後來事實證明:我雖然失去了深造的機會,但是我並“沒有錯失良機”。在此二十年後,美國東方大學頒給我榮譽哲學博士學位。這麼多年來,我看盡世事起伏,往往發現:人,之所以會“錯失良機”,大多在於私心自蔽,以致自他受害。原來所謂“良機”,是要自他歡喜,彼此有益,公私兩利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