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海白骨 天陰鬼哭 第一節(1 / 3)

醉杏樓上,依舊鶯歌燕舞。

樓上,還是那間雅間兒,眾人桌旁圍座,張國丈一拍手,便進來兩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十餘侍女身著七彩舞服,各執琴簫琵琶跟隨在後,張堯佐笑著問駱英:“英兒,怎麼樣?這倆小妮子不僅長的漂亮,曲兒唱的也好,尤其那兩手兒絕技更好,這個—”一看那兩個女子卻是一愣,旁邊一個樞密副使把臉一沉:“還不快拜見王爺?”那粉衫女子盯著駱英,問:“敢問王家千歲,可是姓駱麼?”駱英也是一愣,道:“正是駱某,你是—”

粉衫女子納頭便拜:“駱王爺,你老人家可算回來了!快,快帶椆槍神劍趕奔虎狼峽,晚了就來不及了。”一直腰身子卻是一晃,駱英早離座過來伸雙手扶住,“你是誰?虎狼峽在什麼地方?”那女子勉力直起身,“末將楊滿堂拜見王爺,家父楊文廣,虎狼峽在—王爺快跟我走。”剛要站起身,卻覺得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仰天便倒。

駱英趕緊輕輕抱住,叫了幾聲,也不見醒轉,就問那樞密副使:“虎狼峽在哪兒?”樞密副使一愣,搖搖頭,“好像沒聽說過,耳生得很。”駱英不由得大怒,卻聽老相爺晏殊道:“虎狼峽在西夏國境內,當年楊門女將征討西夏,在虎狼峽吃了大虧,就連威名赫赫的渾天候穆桂英也力戰而死,為國捐軀。”駱英一聽不由得一怔,又問:“相爺知道怎麼走麼?”卻聽懷裏女子道:“末將知道,王爺快跟我走。”駱英點頭道:“好,”一指那樞密副使,“回來再跟你算賬。”抱起她就走。張堯佐忙道:“英兒,你才剛回來,怎麼也得歇兩天再走啊?”駱英道:“歇兩天西夏兵馬就打到汴梁城外了。”張堯佐又問:“那這倆小妮子,我給你送到府上去罷?”駱英本想謝絕,心下一動,又道:“好罷,等我回來再過府拜謝伯父。”說著就抱著樣滿堂下了樓。

駱英回到王府,三位夫人跟嶽父歐陽春都迎了出來,歐陽春一看他懷裏抱了這麼個女子回來,心下甚是不快,道:“英兒,這是怎麼回事?”駱英道:“爹爹,她是太平王楊文廣的女兒,虎狼峽戰事吃緊,她奉父命回來請援兵。雪兒,你拿金牌王鞭去見樞密使,讓他立刻兵發虎狼峽,婷兒,你幫我準備準備。”兩女一起應答,分頭去了。

駱英把楊滿堂抱進臥房,歐陽春過來一搭脈,道:“沒事,不過是勞累過度,再加之急火攻心,我開個草頭方,吃兩副就好。”展玉顏來到床邊,打量半晌,問:“她怎麼這副打扮啊?”駱英道:“想是見不著那樞密使,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歐陽春寫好藥方,展玉顏道:“我去抓藥。”

駱英又問嶽父:“爹爹,你見過太平王沒?西夏戰事到底如何?”歐陽春沉吟道:“當年鎮守三關的楊元帥我倒是拜見過,也見過他那幾個兒子,你說的這個太平王,倒未曾聽說。”駱英心想:那也許又是說書先生說差了罷。又問起虎狼峽,歐陽春搖搖頭,“爹爹也隻是聽說,並未親見,當年佘老太君百歲掛帥,率領楊門女將征討西夏,就是在這虎狼峽,唉,慘哪。”這時候,就聽床上一聲呻吟,楊滿堂大呼:“娘,爹,爹!”忽的一下坐起身,抹抹眼淚看看駱英,歐陽春過來柔聲道:“賢孫女別怕,你是文廣的女兒?”楊滿堂看看他:“你老人家,可是複姓歐陽、單名一個春字麼?”歐陽春點點頭,楊滿堂叫了一聲:“祖爺爺。“就撲進了歐陽春懷裏。

駱英嚇了一跳,歐陽春道:“當年我跟楊元帥一見如故,承蒙老元帥抬愛,曾以兄弟相稱。那時文廣還是個孩子,想不到三十幾年沒見,他的女兒都這麼大了。”楊滿堂起身道:“祖爺爺,咱爺倆將來再敘舊不遲,駱王爺,快隨我趕奔虎狼峽。那怪獸厲害得很,爹跟娘合力都戰不過他。”

這時候,趙娉婷進來道:“王爺,都準備好了。”駱英問:“雪兒呢?”趙娉婷道:“踏雪姐姐還沒回來。”駱英道:“不等了,你告訴雪兒,我幫楊元帥解了圍就回來。”趙娉婷一驚:“王爺不帶我們去麼?”駱英一愣,笑道:“傻婷兒,我是去打仗啊。”一看楊滿堂一臉惶急,便道:“我先走了,你們在家等我回來。”拉著楊滿堂就出了臥房。院子裏展玉顏抓了藥回來,歐陽春道:“孩子,歇會兒,祖爺爺去給你煎藥。”楊滿堂道:“爺爺,來不及了。從展玉顏手上拿過來藥包打開,挑了幾味放在嘴裏就嚼,趙娉婷趕緊端來熱茶,歐陽春道:“這孩子,你也太心急了。”楊滿堂道:“祖爺爺,不急不行啊,王爺,快走。”

王府門口,四匹駿馬早已套上車轅,楊滿堂就問:“王爺要坐馬車麼?”駱英道:“你放心,馬車也不慢,你先上去歇歇,好好睡一覺。”駱英把楊滿堂扶上馬車,回身抄起大鞭,楊滿堂就問:“王爺親自駕車啊?”駱英道:“我趕得快些。”楊滿堂道:“我的槍馬還在賞夕樓,”駱英道:“知道了。”坐上車座兒,剛要掄鞭呼喝,就聽車馬聲響,卻是國丈相爺前來送行:“英兒,慢行。”駱英抱鞭行了一禮,也沒說話,“駕,駕,哈哈—呀,哈—呀!”大鞭啪啪數響,趕馬車離開了王府。

他剛走,歐陽踏雪就飛馬趕回來了,一看門前這些人,就知道不妙,“爹爹,你在家好好歇歇,我跟英兒去,也沒下馬,徑直追了下去,趙娉婷一看,“爹爹,借你老的馬騎騎,我也跟王爺去。”回府佩了墨龍劍,牽出青騅馬,展玉顏道:“那我也去,伯伯,借劍一用。”也拿出遜雪劍,牽出六駿的第六匹—特勒膘,跟趙娉婷一起飛馬追了下去。

歐陽春一看,心道:“我也去別閑著,也去看看文廣這孩子。”回府牽出一匹白馬也追了下去。

後麵國丈張堯佐跟相爺晏殊對視了幾眼,身後那樞密副使道:“駱王爺果然是我大宋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張娘娘慧眼識珠,萬歲洪福齊天,真乃可喜可賀啊。”晏殊道:“我這就進宮麵聖,奏明一切。”張堯佐道:“我再去多找些美貌女子,等英兒回來也好好好受用受用。”

賞夕樓,駱英停下馬車,跟掌櫃要回楊滿堂的槍馬,回來叫了聲:“賢妹,賢妹?”卻沒有應答,輕輕掀起車簾一看,楊滿堂又已睡熟了,駱英再趕起車,就稍微慢了些。

剛出汴梁城,歐陽踏雪就追了上來,到駱英身邊兩人一對視,也無須多說,跟著趙展兩女也追了上來,駱英一看不禁有些不高興:“你們幹什麼?打仗可不光是辛苦,回去!”趙娉婷道:“王爺,讓爹爹說一句罷,爹爹要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去。”歐陽春催馬追上,“英兒,讓我們也去罷,我們打不過那個什麼怪獸,殺個千八百兵卒嘍囉還是可以的。”駱英道:“可是您老人家—”還沒說完,歐陽春便道:“誰說我老了?爹爹還不老,不信我練一趟槍法給王爺看看。”駱英看看歐陽踏雪,“那爹爹就跟我們一起辛苦一趟罷。”

楊滿堂這一覺睡得好沉,等再一睜眼,就見車廂裏些須微亮,頭上黃綾子包著一杆長槍,身邊一把差不多跟她一般高的大寶劍,車簾外卻是女子駕車催馬之聲,她就是一楞,坐起身一回頭,就見那駱王爺赫然睡在自己身邊,隻是兩人之間放著她的佩劍,劍把就在他手邊,再看駱王爺睡得正沉,發出微微的鼾聲,心道:“難道我們趕了一夜的路,他一夜沒睡麼?”再一看他那邊,趙展兩女也正在睡,她沒敢驚擾,輕輕撩起側簾往外一看隻覺寒風撲麵,天兀自未亮,車外歐陽踏雪輕輕道:“妹子輕些,王爺剛剛睡下。”楊滿堂忙輕聲道:“是,娘娘。”

她昨天吃了些草藥,又睡了這一大覺此刻精神倒是甚好。隻覺得這馬車果然不遜飛馬,便稍放了些心,再看看這把大寶劍,心想這把劍倒是甚好。輕輕握住劍鞘拿起,隻覺得好沉,又過去輕輕握握劍把,正好盈把,再一看駱王爺這一雙大手,心道:“怪不得劍把這麼粗。又想抽出來看看,怕發出動靜,猶豫幾次,又沒敢。又看看劍把旁包袱裹著的槍把,覺得也好粗,一時好奇心起,就輕輕解開了黃綾子,再一看那槍把,竟有鵝卵般粗,也是椆木所製,光滑如鏡。正想伸手撫摸,就聽外麵幾聲淫笑,有人說話,卻聽不懂說的是什麼。

駱英一驚而醒,起身看看楊滿堂,也沒說什麼,出車廂問:“雪兒,什麼事?”歐陽踏雪把大鞭一指,“在那兒。”駱英一看,隻見四五十匹馬圍著個姑娘,靠前麵幾個各執彎刀,正在一片一片削落少女衣服,說的話他也聽不懂,但也知道肯定是些猥褻調戲的話語。卻聽楊滿堂道:“是穹野妹子,王爺,快,快救救她。”

駱英一看自然大是惱恨,“婷兒,劍。”楊滿堂一聽趕緊拿起大寶劍遞到他身邊,駱英伸手一握,卻握住了劍鞘,他也回過神,微微笑嗔:“妹子,給我拔出來啊。”楊滿堂道:“哦。”伸手一握劍把,一拔,卻沒拔動,再加力,也沒拔動,歐陽踏雪道:“妹子,我來罷。”握住劍把劍鞘,刷的拔劍出鞘,楊滿堂隻覺得眼前一陣刺眼的光亮,同時寒氣襲麵,隻聽駱英一聲呼哨,叫過青騅寶馬,倒執寶劍飛身上馬。

馬車旁邊歐陽春一聲大喝:“嗨!你們這般淫賊,還不給我住手?”那邊眾賊都是一愣,又聽霹雷般一聲大喝:“畜牲,都給我拿命來,哈—呀!”五尺餘長的大寶劍從天劈下,一劍一個,群賊再想跑自是已然不及。

駱英斬盡群賊,看看那女孩兒,隻見她發式打扮甚是奇異,臉色也格外白皙,一看就不是漢族女子,就問:“哎,會說官話兒麼?”女孩兒兀自一臉驚駭,駱英又問了一遍,女孩兒才道:“會說,會說。”起身道:“恩公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駱英不想多耽擱,就沒下馬,“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你快些回家去罷。”女孩兒起身又道:“恩公高姓大名可否示下,小女子日後定當厚報。”駱英搖搖頭,“我說了,這不算什麼,你還是快回家去罷。”帶過馬首,回到馬車旁,一看楊滿堂兀自驚得目瞪口呆,便笑著把劍交給妻子,道:“妹子,妹子?”楊滿堂方才回過身來,“王爺,你老人家簡直就是天神下凡,怪不得爹爹讓我來求您,說您老人家一人足可頂得千軍萬馬,隻要您老人家肯前來,大宋便可高枕無憂。”駱英笑道:“我哪有那麼厲害?楊叔父過譽了。”楊滿堂道:“王爺,我,我—”駱英問:“妹子,怎麼了?”楊滿堂忽然麵生紅暈,“沒,沒什麼。”

駱英一看她忽然換成了這副小女兒之態,不免覺得新奇,卻也沒追問,轉頭跟妻子道,“雪兒,給我罷。”接過妻子的大鞭,下馬上車,楊滿堂卻早躲回了車廂裏。歐陽踏雪輕輕靠在他肩頭,駱英在她耳邊道:“那《九陽真經》還真管用,我剛練了這麼幾天,就覺得內功精進不少,晚上我教你罷。”歐陽踏雪點點頭:“管用就好,我不忙學,你還是多休息。”駱英道:“我不累,你再進去睡會兒罷。”把她扶進車廂,又趕起馬車繼續前行。走了一會兒,就見剛才救下的那少女也騎了一匹馬跟在馬車旁側,不住眼的打量他,駱英就問:“哎,你還不回家,跟著我們幹什麼?”忽然心念一動,道:“你是不是餓了?”“婷兒,給她拿些幹糧。”停下馬車,趙娉婷端下來一個玉托盤,上麵三個饅頭,一盤醬牛肉,一碗清水,少女道謝,下馬抓過來就吃。

駱英一看楊滿堂也探出頭來眼巴巴的看著,便道:“滿堂,你是不是也餓了?”趙娉婷道:“妹子,進來罷。”楊滿堂道:“王爺,我不叫滿堂。”駱英道:“那你叫什麼?”楊滿堂立刻羞紅了臉,“先不告訴你。”駱英心下一動,笑道:“這孩子,姑爺爺比你大兩輩兒,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呀?”車裏楊滿堂就是一愣,趙娉婷道:“妹子,快吃罷。”

車外少女吃完飯,趙娉婷下車拿回托盤碗筷,又問:“你可是缺盤纏麼?顏兒,拿些銀兩來。”少女也不答言,來到駱英膝前,抱住他雙腿跪倒在地:“王爺,救救我娘,救救我娘。”駱英一愣:“你娘怎麼了?”少女道:“他們要奪我爹爹—搶我爹爹的財寶,還要殺我娘。”駱英一看她言辭閃爍,又不看自己,就知道不對,再一看她背上背著一根黃竹杖,光滑瑩潤,把上鑲嵌著一行彎彎曲曲的金字,就厲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再不說實話,我可就走了。“女孩兒忙道:“王爺別走,我說我說,我爹爹叫細封瀚海,是我們部族的大汗,我是他的獨生女兒,名叫穹野。”駱英點點頭,又問:“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追殺你?那女孩兒細封穹野正要說,卻見對麵又來了一匹馬,馬上也是一個打扮怪異的紅衣少女,遠遠地看見駱英,也是一愣。細封穹野忙迎過去,那少女翻身下馬,兩人手拉手說起話來,這邊駱英眾人卻半句也聽不懂,歐陽春道:“細封是羌族姓氏,似乎還是個大部落,這女孩兒又是大汗的女兒,怎麼又—”駱英道:“不管她,先去虎狼峽。”又大聲道:“哎,你們兩個,別再亂跑了,快回家去。”細封穹野跟紅衣女孩兒耳語幾句,紅衣女孩兒策馬過來繞著馬車把駱英上下打量好幾遍,用漢語道:“不錯,很好,爹爹所言不虛。”又把馬鞭一指,“這幾個都是你老婆麼?你趕快把她們都殺了,我嫁給你做老婆。”駱英一聽,自是又氣又笑:“你有病啊?沒事的話就給我滾遠些。”也不再理會那細封穹野,趕起馬車往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