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個人托著包袱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套杏黃的繡龍袍,王冠朝靴。駱承華看了看道:“大哥,在外麵還是別穿這身兒了。”李元龍道:“那就先換上我的吧。”說著,就叫過一個手下拿來的一件皮襖和貂皮大氅,親自幫駱承華換上了。這些人卻沒帶著女子衣物,李元龍轉身對蕭宏道:“蕭兄弟,把你那件皮袍先給公主換上吧。”蕭宏道:“好吧。”過去從自己馬上摘下包袱,回來打開取出件皮襖,駱承華接過去,來到駱綃身邊,“綃兒,你先換上蕭叔叔的袍子。”駱綃道:“好,謝謝蕭叔叔。”拔出腰裏的皮鞭,駱承華幫駱綃除下外衣和棉襖,換上了皮襖,自然甚顯寬大,駱綃卻覺得很是暖和。
兩人換完衣服,李元龍又叫人牽過一匹馬來,“大汗,上馬吧。”駱承華道:“且慢,我和綃兒還有件事要辦。來人!”一聲號令,李元龍和蕭宏兩人帶來的百來人整整齊齊的列隊候命:“大汗。”駱承華道:“把駱雲老賊的屍體挖出來,朕要鞭屍,為皇後和公主報仇!”說著就拉著駱綃帶領眾人來到駱雲的墳前,李元龍率先過來推到墓碑,叫人砸碎,又讓人挖出來駱雲的殘屍。因為天氣寒冷,駱雲的殘屍在雪裏還未腐爛,那些人連蕭宏看了,都是一陣驚懼不忍之色。李元龍知道駱喬兩家的諸般恩怨,讓人把殘屍拖回院子,又命人砍樹伐木釘十字架,把殘屍綁上去。駱承華接過駱綃手裏的皮鞭,過來又狠狠抽了殘屍七八十鞭,又叫駱綃,“綃兒,你也來抽老賊幾百鞭。”駱綃卻有些不忍,李元龍以為她不敢,便道:“我替綃兒抽吧。”拔出腰裏的馬鞭過來“劈劈啪啪”的抽了起來。
抽滿一百鞭,又道:“我再替大汗和皇後娘娘抽他一百鞭。”
旁邊,蕭宏問起,駱承華就簡單跟他和手下眾兵將簡單說了駱雲和韓江的所作所為,眾人聽罷,又紛紛打量駱綃,臉上的不忍之色盡去。等李玉蓮抽完,蕭宏也過來抽了一百鞭,眾將緊隨其後,一人一百鞭,跟著又是那些軍官士兵,輪到一小半,木架上就隻剩下大半具白骨,李元龍拔出佩劍,把白骨砍得粉粉碎,讓眾人扔得到處都是,方才罷手。
李元龍回到駱承華身邊,問:“大汗,咱們這就攻打驚龍山去吧?”駱承華看看這百來人,道:“不行,咱們人手太少了。驚龍山上硬爪子不少,又有火槍大炮,不可冒然行事。”李元龍道:“難道就這麼饒了他啊?”駱承華道:“當然不是,此事還須從長計議。”李元龍道:“那咱們下一步怎麼辦?”駱承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計策,便道:“咱們先下山,找幾家客棧住下,今天晚上我上山摸摸底,回來再商量對策。”李元龍道:“好吧。”又讓人牽過那匹馬,“大汗,上馬吧。”駱承華先把駱綃抱上馬背,自己跟著翻身騎上,率領眾人出了院子。
走出不遠,駱綃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卻隻見到處斷壁殘垣,地上都是仇人的爛肉碎骨,想起這十四年所受過的苦,又想起雁姐姐為了救自己那般慘死,大哥上驚龍山生死未卜,不覺悲從中來。又看見那幾株臘梅被炮火煙灰熏得烏黑,枝上連一朵花兒也沒留下,更是心下難過,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駱承華聽見她的抽泣,輕輕從懷裏掏出手帕,給她擦去眼淚,柔聲安慰:“綃兒,別難過了,我已經把老賊碎屍萬段,替你和你娘報了仇,等咱們殺了韓江,我就領你回天狼部,咱們一起過太平安樂的好日子,你說好不好?”駱綃卻不說話,駱承華又道:“我把這匹什伐赤寶馬給你,好不好?”駱綃還是不說話,駱承華又道:“咱們老祖宗有六匹最心愛的寶馬,分別仿照唐太宗‘昭陵六駿’命名,他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那匹‘什伐赤’。焉支山盛產好馬,我爹也精挑細選出六匹,也學老祖宗仿照‘昭陵六駿’給馬命名,也最喜歡這匹‘什伐赤’,當初他老人家被駱雲韓江殺害,這匹寶馬就跑回來,到我和小師妹的帳篷外給我們報信。隻可惜我們不懂馬語,等我們騎著它回到我爹的帳篷知道出事,又跟著他找到那家牧民的帳篷,我爹早就被燒得屍骨無存了。這匹寶馬這些年一直跟著我,也立下了不少赫赫戰功,現在我把它送給你,還有這杆馬鞭。”說著,就要從腕上解馬鞭。
駱綃卻道:“我不要。”駱承華一愣,道:“為什麼?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馬良駒,要不是你幾次救過我的命,我還舍不得給你呢。”駱綃道:“我不要,我也不跟你回天狼部。”駱承華更是驚奇,但隨即心念一轉,便已明了,“你心裏還在恨我,是麼?”駱綃道:“我不知道,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雁姐姐死。”駱承華一時無語,心下暗道:“我隻道殺了駱雲老賊,再殺了韓江,這段恩怨就了結了,沒想到這個孽種卻又這般恨我,那我留著她,豈不是養虎為患?
正尋思,卻聽駱綃又道:“你要是怕養虎為患,就趁早一劍殺了我吧。”駱承華又是一愣,“你真的不怕死麼?”駱綃卻道:“我要去驚龍山見我大哥,韓江他們我來殺,你帶著你的人回天狼部吧。”駱承華道:“你一個人?你能殺得了韓江?我看你是去找你大哥跟韓江借兵來殺我報仇吧?”
駱綃笑笑道:“你是二十八部的大汗,二十年之內,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告訴大哥雁姐姐是怎麼死的,至於怎麼殺韓江,你就不用管了。”
駱承華沉吟了一會兒,“你這丫頭,真是叫我又敬又怕,韓江比駱雲更加心狠手辣,你鬥不過他。我還要為我爹和喬師叔報仇,至於你大哥,隻要他不跟她們幾個狼狽為奸,我也不會殺他,沒準兒我一高興,也把他帶回天狼部,傳授武藝,將來封他一個大將軍,你覺得怎麼樣?”駱綃道:“我隻答應你二十年之內不說出事情真相,你最好讓大哥留在東北,你好好的在西南養老,最好永遠也不要回來。”
駱承華哈哈大笑,“我會怕你大哥?就他那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再練一百年,也殺不了我。小雜種,你這麼威脅我,就不怕再也見不著你大哥了麼?”
駱綃道:“你不會。不然你早就死在駱雲的密室裏了。”
駱承華真的覺得這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有些可怕了,嘴上卻道:“好吧,那我就讓你和你大哥再多活二十年,我倒要看看駱英能有多大本事。”
駱綃心裏卻已經在想:大哥不能跟他學下卷劍譜,我也不能。喬師叔祖還沒有死,想個辦法讓大哥找到他老人家才好。
駱承華也在想:我能找到喬師叔學下卷劍譜,那小子自然也能,上卷劍譜又給了這小丫頭,他們倆要是來個雙劍合璧,我就不是對手了,不如我上焉支山把喬師叔接到天狼部,那小子學不成下卷劍譜,我就不怕他了。
兩個人正各想個的心腹事,就聽前麵一陣人歡馬躍,抬頭一看,才發覺已經到了青龍鎮。隻見穀場上停著幾掛大車,好多老百姓排成幾隊正在領糧食,還有不少人家,圍著女兒,有的哭,有的笑,不知何故。駱承華催馬過來,跟駱綃先後下馬,跟一個剛領完糧食的老者打聽:“老人家,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老人正高興,便道:“大帥爺今天又殺了李老財,這不,正給百姓們分糧食呢麼。”駱承華一愣:“那個大帥爺呀?”老人道:“就是驚龍山上新來的駱大帥呀,這位大帥爺跟韓老三不一樣,不禍害窮人,專門殺地主惡霸,把他們的糧食豬肉、騾馬牲口都分給鎮上的百姓,還把被他們搶占去的閨女救出來,讓她們回家跟父母團聚,你看,這些閨女都是大帥爺從李老財家救出來的,”還沒說完,就聽那邊有人叫:“三哥,過來,這是大帥爺分給你們家的騾子犁杖,快來牽回去吧。”老人應道:“哎,來了來了。孩子他娘,給你拿著糧食,我去牽騾子。”把糧食交給身邊的老婦人,高高興興的過去了。
駱承華心想:這倒真是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啊。又跟一個中年漢子打聽:“勞您駕,那位是駱大帥呀?”那漢子道:“駱大帥把這幾掛大車留下,就帶著隊伍回山了。”駱承華又問:“那我再請問您,這問駱大帥,怎麼稱呼啊?”那漢子一愣,旁邊一人道:“二哥,這位是問你大帥爺的名字。”那漢子撓撓頭,道:“這個,您倒還真把我問住了。對了,我三爺剛才說回家要供大帥爺的長生牌位,他準知道,我給您把他叫過來。三爺,三爺,”
那邊一個老人對還抱在一起哭的老婆女兒道:“孩兒他娘,閨女,別哭了,我過去一下啊。”過來問那漢子:“老二,叫我幹啥呀?”那漢子道:“三爺,你剛才問了大帥爺的名字了麼?”老人道:“問了。”那漢子趕緊問:“那大帥爺叫啥呀?”老人道:“駱英。咋的了?”
駱綃聽了,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陣欣喜。駱承華也是一驚非小,又問:“那這位駱大帥,有多大年紀呀?”老人道:“這位大帥爺倒是不大,我看也就二十剛出頭兒吧。”駱承華又問:“那他走了有多久了?”老人道:“沒多大一會兒,騎馬還能追上。”駱承華道了謝,回身抱駱綃上馬,自己也翻身騎上,一聲呼喝,追趕駱英去了。
青龍鎮外,駿馬什伐赤風馳電掣般往驚龍山方向追趕,路上卻多出來一個乞丐,駱綃趕緊大聲呼道:“老人家,快躲開,馬來了。”卻聽老乞丐問道:“老三,你殺了駱雲了?”
駱承華趕緊勒住韁繩,下馬拜倒:“師叔,小侄給你老人家磕頭了。”老丐道:“起來吧。”駱承華站起身又道:“師叔,我殺了駱雲了。”老丐點點頭,“你聽我的,韓江不忙動手。”又看看馬上的駱綃,“老三,這是—”駱承華道:“這,她,她是我跟玉華的小女兒。”又叫駱綃,“綃兒,還不快下馬拜見師叔祖。”
駱綃一見駱承華給老丐磕頭,就知道這老丐就是師叔祖喬振南,可一時又不敢相信:威名赫赫的長鞭將軍怎麼竟然會落魄到這般田地?又想他們倆原來是一夥兒,那他多半不會交給大哥下卷劍譜上的功夫了,怎麼想個法兒弄到劍譜呢?
喬振南也在細細的打量駱綃:“像,真像。孩子,你過來。”駱綃趕緊下馬過來磕頭,“師叔祖,孫女兒給你磕頭了。”喬振南一怔:孫女兒?一邊扶起她,又細細打量半天,“孩子,你和你娘長得一模一樣,要是—你今年多大了?”駱綃道:“十四。”喬振南點點頭,卻沒說話。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你娘她—”駱綃眼睛立刻潤濕了,駱承華過來簡單說了,喬振南也流下了眼淚,“孩子,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駱承華趕緊相勸:“師叔,我已經把駱雲老賊碎屍萬段了,我這就上驚龍山把韓江抓來,您老人家把他千刀萬剮,出了這口惡氣。”喬振南趕緊喝止:“老三,不可莽撞,剿滅韓江還須從長計議。”駱承華就站住了。喬振南又看著駱綃,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駱綃想了想,道:“我沒名字,駱雲老賊給我去過一個名字叫駱消,是消遣的消,雁姐姐給改成紅綃的綃,如今老賊和雁姐姐都不在人世了,我也不想再想起這兩個字,師叔祖,你給我取個名字吧。”喬振南聞聽此言,不由得一喜:“好啊,讓我好好想想,你娘生前最喜歡梅花,我就給你取名叫‘尋梅’,小名兒叫‘悅華’,你可喜歡麼?”駱綃道:“尋梅,尋梅,好啊,我以後就叫駱尋梅,孫女謝師叔祖賜名之恩。”說著就又要下拜磕頭。喬振南趕緊扶住,“孩子,快快起來,這樣吧,我那幾個徒弟沒一個成器的,我想收你做個關門的徒弟,你願意麼?”
駱尋梅有些不敢相信,看老人家不像開玩笑,趕緊下拜:“師父,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磕了三個響頭,喬振南也很高興,“好好,悅華,起來,快起來。”扶起她來,又含笑看了半晌,道:“師父現在還要辦一件大事,不能教你武藝,你先跟承華回天狼部,承華會教你兩卷劍譜上的功夫,去吧。”駱尋梅道:“師父,我想上驚龍山見見我大哥。”喬振南道:“那怎麼行?孩子,驚龍山乃是龍潭虎穴,豈是你能去的?”駱尋梅道:“那我大哥豈不是很危險?”喬振南道:“不會,英兒是個聰明娃兒,再說他身邊也有咱們的人,你放心吧。”駱承華道:“師叔,原來您老人家早已成竹在胸,怪不得。”那咱們什麼時候動手啊?“喬振南道:“現在還不行,韓江勢力很大,不僅有騎兵,還有火槍隊,十幾門大炮,一定要等,等咱們的人掌握了實權,你再把你的兵馬調來,裏應外合,一舉攻破驚龍山。”
駱承華點點頭:“師叔此計甚好。不過剛才我看見駱英讓手下給青龍鎮上的百姓分糧食,還把那些被李老財霸占的窮人家的女孩兒都放回了家。韓江跟韓老三都是十惡不赦的山賊土匪,燒殺淫擄,專門禍害老百姓,他這麼幹,那哥兒倆能容得下他麼?”喬振南道:“你放心,有楊宗嶽在他身邊,會幫他把握分寸。”駱承華問:“就是那個楊六爺?”喬振南點頭,“正是,宗嶽也算是我半個徒弟。有他和駱英在韓江身邊,不愁驚龍山不破。”駱承華也很高興,“好啊。我爹和師叔的大仇終於能報了。”又道:“師叔,既然有六弟和英兒在山上,您老人家就跟我回天狼部吧。我去找六弟,等時機成熟了讓他派人給我送信,我帶兵前來,我們哥兒倆和英兒就把驚龍山破了,再把韓江韓封跟何四宋五押回天狼部交給你老人家發落,您議下如何?”喬振南道:“老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老頭子是窮命,享不了福,再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親自交代英兒,還不能離開。”駱承華也沒再勉強,這時候李元龍蕭宏也率大隊人馬跟了上來,駱承華跟李元龍要了些金銀交給喬振南,也知道楊宗嶽自會照顧老人家,便跟駱綃一起拜別,率領眾人折返青龍鎮往西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