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李黨爭,朋黨之亂
李德裕
隻是一個平常的朝會,這個本應該威嚴無比的朝堂之上,卻照例還是一樣的吵吵嚷嚷,那聲浪猶如準備將整個屋頂掀去一般。如今的牛李黨爭已經不再顧慮皇帝是否在場。此時高坐龍庭寶座之上的唐文宗隻能一邊揉著早就被吵得發麻的頭皮,徑直感歎一句而過,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其實,文宗的這個說法是很正確的。區區幾個河北賊子,隻要我們舉國上下齊心協力,朝廷的隊伍想要徹底端平他們的老窩都不是問題。可是,你們這些人都是國家的棟梁、朝廷的重臣,現在你們的爭論不但越來越讓我這個皇帝糊塗了,而且由於牽涉的人太多,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在哪一方,從而處置另一方了。總不能讓這個朝廷一下子就將幾十號大臣忽然就人間揮發了吧。更為重要的是,這樣做豈不是拿大唐國家的前途開玩笑?現在各個藩鎮都在躍躍欲試,企圖脫離中央的領導。如果朝廷內部再出什麼亂子的話,估計這個國家消亡的日期也就不遠了。
而正是文宗也許早已察覺的隱患,後人看來,便是斷送了這大唐王朝最後的錦繡前程的罪魁禍首之一。這朋黨之爭,如果隻是朝廷內部大臣個人的恩怨的話,這問題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大不了到時候我皇帝來個獨裁,舍棄一個算了。可是現在,這兩幫大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開始拿國家的前程作為賭注了。這是文宗的不幸,更是整個國家和人民的悲哀。後世對一段曆史也覺得遺憾,畢竟,鬥爭的結果其實受罪的還是人民,所以清代王夫子曾經評論說:“朋黨爭衡,國是大亂,迄於唐亡而後亡。”
要論這牛李黨爭,還得從頭說起。唐朝中後期,大唐王朝中出現了一件新鮮卻十分棘手的事兒:小小的朝廷重臣中竟然徹底無視皇帝的威嚴,公開分出兩派,互不統屬,甚至互相殘殺。其實,要說朝臣爭權,古已有之,並不單單發生在大唐王朝。但凡涉及到權力以及利益的地方,就必然有爭鬥。大家為著盡最大可能保護自己的權益,本來也沒有什麼可說。個人之間都的是政治,鬥的是心機本也無可厚非。相反,如果有為朝廷利益爭鬥的情況存在,那最起碼能夠說明這皇帝還是處在絕對主動的地位。而且,如果兩廂真正真都的話,要擱在以前,畢竟在也要稍稍顧及到堂堂的天子威嚴,即便私下會用盡萬般招數來對待政敵,但當麵也會互相酸溜的寒暄一下。哪如今日這群大臣,大家不但明麵上已經撕破了臉,而且已經達到了這樣的狀態,小到個人品性,大到國家大事,都要爭個你上我下,鬥個魚死網破。諸如此版般赤裸裸的爭鬥,確實讓盛世的百姓很希罕地看了一回西洋景。
這牛李兩黨,其中李黨的成員以世家大族為主,重要人物有李德裕、李紳、鄭覃等;牛黨則以科舉進士為主,代表人物有牛僧孺、李宗閔。李黨代表世家士大夫,他們多出生於高貴的門第,從小養尊處優,有一股倨傲的優越。牛黨代表寒門士大夫,他們多出身平民,一般他們都是靠科舉考試得以入官。他們是憑借自己的力量到進入到上層社會的,因而對他們士族出身的官員便有一種蔑視,人為他們多是不學無術之輩。反正不敢怎麼說,他們是互相看不上眼,彼此都覺得對方沒有任何才能,應該被驅逐出這個朝政。開始還可能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的爭鬥,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鬥爭也開始不斷升級。到後來,就是這些飽讀詩書,號稱為國家盡力盡職的官員們,竟然發展到最後將朝政大事當成了兒戲。他們在朝政中各執一端,利用一切機會互相攻訐。說來也十分可笑,他們這些早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知天命的儒雅仕子們,卻如好不懂事的三歲兒童般互相詆毀,他們的政治立場十分明確:隻要你反對的,我必然支持;隻要你提倡的,我堅決反駁。這大唐王朝最高層的統治機構裏麵,卻日日上演著一出出讓人哭笑不得的鬧劇。
要說這牛李黨爭的開端,現在的史家都認為起源於科舉考試的不公。原來,自從隋唐發明科舉考試以後,這倒也為很多的寒門弟子爭取到了一個極好的入仕機會。但一個社會的轉型期,總會有一些看不清這世事真相的情況發生。他們或者在這個轉型期間幹脆采取消極到底的態度。你國家變也好,不便也好,均不關我的事,我隻要保持我的老樣子才好。反正不管你變到什麼個樣子,我都一律采取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態度,不要損失了自己的利益便行,這一類便是以世家大族出身的李黨為代表;還有一類便是貿然擅自猜測型。社會轉型對自己的利益是有好處的,但往往在這樣的情勢下,他們會高估了朝廷的決心。好,你給了我參政議政的決心,我幹脆再助你一臂之力,畢竟這個國家也有我的份,我要真正的當家做主人。因此,這類人往往要急於更一步改善自己的地位,從而力主改革。這便是以科舉出身的牛黨為典型代表。
當然,原先一個平衡的社會,有一部分人的利益忽然得到加強,在社會財富總量保持一定的情況下,勢必有人利益的受損。所以,當唐朝的科舉改製進一步發展的同時,有一些不怕死的考生,不知出於何種目的,覺得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充分自由議政,話說出口了,事情也便跟著來了。唐憲宗時的一場科考中,即發生了這麼一件事,考生牛增孺、李宗閔即在文章中毫不忌諱地大斥時政。而也許當時有些人十分知趣,知道這些考生所議論的事情,自己是脫不了幹係的。所以,毫無懸念地,當朝宰相李吉甫自動對號入座,覺得這個指責的矛頭正對準了自己,於是在皇帝麵前大大哭訴了一番。當然,無論如何,皇帝得要先顧全宰相的麵子,那可是自己朝廷中的一個中堅力量。而你這些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們,連個政治的汗毛都沒有摸過,就敢妄言個什麼時政。這場鬧劇的最後結果是,導致當時的考官全被貶職,牛增儒、李宗閔的仕途也受到阻礙。當然,至此,雙方自此結下怨憤。這時候雖然明麵上,該爭取的爭取到了,該受罰的也罰過了。但中國有句老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有一句老話說,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反正不管河東河西的,最後等到唐穆宗時期,當另一場科舉考試之後,大家發現被錄取的考生身份十分特殊,這包括李宗閔的女婿等諸如此類與朝廷要員關聯的顯赫身份。這在當時的政治上是很敏感的,輕一點說這種行為是為個人謀私利,而重點則要牽扯到結黨營私的罪名之上。反正,樹大招風,這件事還是後來被人告發了,此時李吉甫的兒子李德裕也涉及進去,共同彈劾李宗閔等人。自此舊愁新恨交織一起,牛李兩黨正式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