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人一向以海之子自居,為了表示對海的尊敬之意與推崇四海為一家的觀點,所有人的名字皆單一字,無姓,而西域皇族的祖上又因能追溯到水氏部落,因此一旦你在一個西域人的名字裏發現有水,那對方必定是西域皇族之一,比如當今西皇的名諱便是:淵。
起初燭龍直接飛到火山口附近,打算先行將地底積累的能量鎮壓住,並逐漸疏散出去後再走,卻不料他上午剛到,下午接到風聲的西皇便帶著隨身侍衛匆匆趕來,十分誠懇地說:『久聞龍神大人長年為我西域勞心費神,寡人必不能讓龍神大人委屈地待在這荒野之地,望龍神大人能移駕皇宮。』
彼時燭龍一切就諸正打算睡個囫圇覺,忽然被打斷自然心生不悅,理都沒理便轉頭飛進冒濃煙的火山洞裏,雖然空氣糟了點,但至少耳根清靜。
外頭一行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西皇倒隻是麵色不變地笑著,隨即命人在龍神大人原本待的位置鋪上厚厚一層絨毯,又在上麵加建遮陽擋雨的木架,力求寬敞舒適,這才揮退眾人,親自走到洞外喊話:
『龍神大人,出來吧,在裏頭待得灰頭土臉的多不好。』
『龍神大人,外麵有柔軟的床哦,肯定比睡泥巴地舒服的。』
『龍神大人……』
『………』燭龍怒!這是哄小孩子呢,〝龍神大人〞四個字根本是喊來諷刺他的吧!?而且他才沒睡泥巴地,他睡的明明是熔岩地!
西皇在洞外辛苦喊了二天,燭龍終於憤憤地飛了出來,卻別扭地不肯睡那張為他量身打造的〝大床〞,最後化為男子模樣便高傲清冷地問了句:『皇宮在哪?』
那時的燭龍幾乎不曾以人身出現在外人麵前,是以西域人民對龍神大人的印象就是威風凜凜的紅龍───包括西皇在內。
可如今西皇抬頭望著那麵容雅致的年輕男子以神人之姿落在自己麵前,眼底的驚豔一閃而逝,嘴角的笑意不禁隨之加深,溫和地說:『有幸邀請龍神大人與寡人同行嗎?』
原先西皇為燭龍安排的居所位於一處占地頗大的庭園之中,但知道對方能化為人形後,便改安排至另一處更為幽靜舒適的樓閣,可惜那樓閣再華美奪目,燭龍是半點也看不見的,自從毀去視物能力,他最多就隻能藉由天生異能〝看見〞物體的輪廓而已,連西皇長怎樣他都不曉得了,何況是眼前的建築物?
不過這並不妨礙燭龍親身體會出此居所的用心之處,大約是見他盲眼的緣故,所有擺飾的邊角皆用棉布包了起來,就連地板也鋪上一層厚毯,半點也用不著擔心會磕到撞到。
加上此處偏遠清幽,燭龍很滿意,唯一不滿意的是:西皇以關心解悶之名,每次一來都坐上一、二個時辰,哪怕燭龍不理會他,西皇也依舊好脾氣地笑著。
當今西皇登基得早,別人還在牙牙學語時,他就已經懵懂地被抱上龍椅成為母家掌權的傀儡,當別人流著鼻涕扯著娘親的手要糖吃,他隻因擅自在朝堂上下達了賑災的命令,而被太後及攝政王罰跪一夜。
伸手不打笑臉人,西皇從很小的時候便懂得以笑包裝自己,尤其〝犯錯〞時更該笑,笑著認錯、笑得毫無心機,使太後及攝政王逐漸放下戒心,不再對他動輒責罰。
燭龍自然不清楚這些往事,他隻曉得在自己麵前的西皇永遠一副溫和帶笑的模樣,讓人感覺無害而寬容。
西皇二十歲正式問政,卻仍處處受外戚牽製,就連選後納妃都由不得自己,即使他為了平衡勢力盤根錯節的後宮,另外扶植一名新晉狀元並娶其庶出的妹妹,可誕下的皇子卻連連夭折,最後一個還是他不顧禮法留在自己身邊,才有驚無險地養大。
如今西皇已是三十二歲,可唯一的稚子卻才七歲,對西皇而言,他最擔憂的莫過於會讓太子重蹈覆轍。
聽見正值壯年的西皇竟然這麼早就在擔心這種事,燭龍頗不以為然:『雖然凡人壽命不過百年,但你還有幾十年能活的,到時說不定你連孫子都有了,何必為這種事窮擔心?』
西皇聞言隻是微微笑著,接著就遞了個裝著糕點的小碟子給眼前的人:『再嚐嚐這個?』
燭龍習以為常地伸手拈起一塊,纏繞指間的桂花香氣旋即撲鼻而來,待入口,鬆軟清甜的口感便融化於舌尖,好吃得幾乎要叫人把舌頭吞了,燭龍別別扭扭地又取了一塊,就邊繃著臉說:『我都快要飛不動了。』
每天都帶各式點心來、又特別留意對方偏愛什麼,以至於對燭龍口味了若指掌的西皇笑了笑,神情越發溫柔地回道:『能將龍神大人養胖是寡人的榮幸。』
西皇開始犯殺戒,是在太後突發急病逝世的那一年,同年皇後誕下的皇子被發現是與侍衛所生,最終皇後被賜白綾,孩子則秘密送往宮外交由不知情的人家撫養,對外宣稱皇後與繈褓中的皇子一同死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