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待完對方晚點替他送飯給祁,陣旋即匆忙帶著其他手下趕往通鋪解決紛爭,順帶趁機調查是否有人在惡意扇動。
喀羅尹對陣這個救命恩人忠心不二無疑,但對祁這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卻很是看不起,雖然他不會傻到在對方麵前表露出來,可敵不過他去給祁送飯時,嘴裏說著陣剛交待他來送飯的事、心裏就跟著腹誹一句:不過是個老子被幹掉還被當寵物養的廢物。
即使平常沒什麼接觸過,但祁自然是認得喀羅尹的,此時在他伸手接過飯菜的當下就頓時一愣,半晌才抬起頭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喀羅尹以為他沒聽清楚,口氣立刻出奇不耐地差了幾分:「我送飯來給你。」
「不是,你剛才明明說…」祁像是這時才猛然回神,連手裏端的飯菜灑了一地都沒管,冷不防衝上前抓緊喀羅尹衣襟就大聲質問:「我爹是被誰殺的?你知道對不對?告訴我當初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喀羅尹忍著怒氣皺起眉,一把扯掉他的手後壓下著動粗的衝動便轉身就走,末了隻冷淡地留下一句:「郝老板就是葬身於火燒船,除此之外還有何可說的?」
獨留艙房的祁卻仿佛從對方口中聽見了另一句話,怔忡地不斷喃喃低語:「原來是他…原來是他……」最終他的聲音裏已隱約帶著低泣,「原來竟然真的是他……」
船上不再自由供飯了。
數名廚子因私鬥重傷、桌椅被砸毀、就連糧食也不斷傳出被偷竊的消息,人心惶惶之下,安撫與勸阻對日漸混亂的局麵再也起不了作用,陣索性改采強勢壓製───限製乘客行動範圍並派人輪流管控,幹糧則定時定量發放,隻有在所有人都安份時才供應熱騰騰的飯菜。
槍打出頭鳥,當每個人親眼見到其他試圖違抗或挑釁的人都被打得更慘後,私鬥爭吵的情況確實好了許多,甚至那些依舊躁動的人會被視為害群之馬,在想鬧事時受到其他人的牽製批評。
雖然陣心裏清楚這種平和隻是表麵上的,但至少在他還能以武力及糧食壓製這群人之前,仍暫時不會見到有人喪命,也幸虧這艘船以運送貨物為主,乘客隻有二、三百人,且絕大多數是普通的商人及仆役,壓製與食物不成問題,否則他要傷腦筋的就不隻這些。
航程還剩半個月,即使這段期間會格外艱辛,但咬咬牙總是能撐過的。至於抵達皇城島後那些商人會不會事後報複這一點,他倒不怎麼擔心,他們家族能壟斷東西域貿易的航路,自是因為朝中有人,隻有想自尋死路的蠢人才會和他作對,拖到現在才使用強硬手段不過是為了給他們麵子。
得了久違的空閑,陣親自端著豐盛的午飯便一路來到祁的艙房前,沒敲門就走了進去。在他的認知裏,依他和祁的關係根本無需在意這點小細節。
見祁雙手抱著膝坐在床上,頭始終埋在手臂裏,陣隨即皺眉勸道:「之後外頭應該會平靜些了,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別老悶在房間,吃完飯我陪你上去甲板透透氣吧。」
祁不置可否,半晌才毫無預警地冒出一句:「…陣,我爹當初是怎麼死的?」
這突然的問句讓陣不禁想起最近眾人的異狀,他掩下心裏的驚疑,小心翼翼地挑著話說:「這你不是早就曉得了嗎?別想太多了,要是看到你搞壞身體,伯父在天之靈也會放不下心的。」
「…如果我……他在天之靈……」
「什麼?」陣一時之間隻聽見片段呢喃,不由得靠近床邊想聽得清楚些,卻不料他剛走近彎下腰,原先一動也不動的祁便冷不防撲進他懷裏,那一瞬間,伴隨懷中溫熱身軀而來的,是腹腔一涼。
散發香氣的飯菜隨著男人的倒落而翻灑一地,等陣回過神來,祁正舉著一把染血的小刀壓在他身上,過去那個有點任性、又帶著幾分天真的清秀少年,此刻卻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那雙黑眸眼底連著眼角泛著一片血紅,可惜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哭到無淚可流,亦或是殺紅了眼。
陣驚險地及時抓住少年再度狠狠落下的手,卻止不住上頭的鮮血順著銳利的刀尖緩緩滴落臉頰,濺出一朵朵血花。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腹部逐漸被一片溫熱液體浸濕,劇痛讓他的手顫抖得幾乎使不出力,可他心裏明白一旦現在鬆手了,祁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