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一下子出名了,頭痛腦熱的,咳嗽拉稀的,都找來,更神奇的是得抱耳風的小孩,那腮邊腫得大大的,青苗讓人去挖了新鮮的蚯蚓放入碗中,又加入半碗白糖,放了半個時辰,蚯蚓成了糊狀,將這麵糊似的東西塗在一塊紗布上,敷在腮旁,每天換一次,幾天後就好了,竟省去了帶著孩子跑桃集跑龍潭的麻煩。有麵黃肌瘦的孩子吃不下飯,母親牽孩子來,青苗讓去找根尺長的黃瓜藤,抓了幾顆花椒,讓他們把黃瓜藤和花椒用水煎了留下藥液,再和米醋一起煎開,衝殺雞取下的膽汁,每日服兩次,兩日後,小兒拉下一條條白白長長的蛔蟲,不久小兒飯食量大增,臉上也紅潤起來。
有人建議把青苗調大隊部,建醫務室;有人說青苗她家成分不好,這樣的人怎麼能去當醫生呢。
這日,李家台的李三李歪嘴提了一竹簍鱔魚來送喬二狗,這是他先一天晚上用毫子捉的,肥胖的李歪嘴隔段時間就給二狗送下酒菜來,塘裏的魚蝦、田裏的黃鱔、湖裏的野鴨,喬二狗都喜歡。李歪嘴人看上去不是很靈光,卻總有辦法弄來這些好吃的東西,這是給兒子鋪前程哩,兒子十七歲了,翻過年就可參軍了,喬二狗答應過他,隻要身體檢查沒大問題,優先考慮。李三的兒子後來不僅當了兵,李三也幾乎成了喬二狗的狗腿子。喬二狗說東他不敢往西。
喬二狗是民兵連長,征兵的大權在握,他的米倉永遠不缺米。
他拎了鱔魚回家,幫老婆持廚,約彭昌海來打平夥。酒足飯飽後,彭支書潮紅著臉去屋後茅廁,淨手出來,隻見眼前的喇叭花一朵接一朵順藤次第開著,稠密的青藤綠葉襯著花兒,在這匹織錦中,一串串葡萄垂掛著,他摘一顆,在衣襟上擦擦丟進了口,葡萄沒熟,酸得他齜牙咧嘴,他朝空中吐去,隨之眼前嗡嗡飛出幾隻蜂子,躲閃間,他看到了緊挨著葡萄架上的蜂窩。蜂子直向他的頭頂撞來,額頭瞬間如鋼針紮進去一般。“啊啊……”彭支書抱頭鼠竄,蜂子卻不罷休,跟著他趕,一隻、兩隻、三隻,“二狗啊,我的媽呀,疼死我啦。”慘叫驚動了二狗,他衝出門脫下衣裳捂住彭昌海的頭,兩人衝進屋子,抵死了後門。此時彭支書的頭上臉上大包小包已經紅腫起來。
“像個瘟豬,看什麼,快去找郎中啊!”喬二狗衝老婆吼。萬啟朱慌得拔腳就跑,跑兩步又折回來道:“荷花池遠,不如去魯駕河請青苗來。”“那快去!”
青苗來時,彭昌海的眼睛已腫成一條縫,青苗道:“快跟我走,到我新玉哥家去!”兩人不知所雲,跟在青苗後麵朝村北快步走去。
“嫂子!”青苗人沒進門,就叫起來。菊花抱著孩子跑出來。“哥呢?”“菜地去了。有什麼事?”“彭支書被蜂子蜇了,來找你討藥?”菊花驚叫:“我的天哪,乍蜇成了這樣子?可我哪來的藥啊?”苗苗道:“把你的媽擠一些出來。”“啊?!”菊花羞紅了臉。喬二狗怔怔地看著她,菊花扭身進到裏屋。一會兒端來一小碗潔白的乳汁,一股奶香撲麵而來,青苗將乳汁澆到彭支書的臉上問:“咋樣?”彭昌海道:“啊,好多了!好多了!”
喬章氏去了田二河的三妹家,她雙眼一天天模糊,那裏有個專治眼病的醫生,她去看眼睛。喬新玉從菜地回家,天已黑下來,菊花邊盛飯邊說:“青苗剛來了的。”“哦,她有事嗎?”“彭支書的臉被蜂子蜇了,青苗到我這裏來討奶汁,奇怪,抹上就好了。”新玉放下沒有喝完的半碗水:“啥?你!你把媽噴到他臉上了?!”菊花笑:“咋的啦?救了彭支書,日後有個什麼事,人家還可記得個好歹。”“你真不知羞恥!”喬新玉吼出這句話時拳頭就往菊花的頭上打去,菊花跌坐在灶膛,嘴巴碰在灶角上,血立刻湧了出來,手上的碗“嘩”地飛到門檻上摔了個粉碎,飯撒了一地。她驚愕地看著丈夫,淚水奪眶而出。兒子在搖窩大哭,新玉不理會,又一拳捶在她的背上,然後一個箭步衝出門,朝魯駕河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