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平分到的樁號和喬二狗與戴漢青相鄰,這讓林靜芝很有些不舒服,自從那漢青家的豬屋事件以來,他們不時尋岔。
去年種在門前屋後的幾棵小楊樹,到樹吐綠發芽時竟沒有一株活下來。春蘭道:“這些樹可能是栽好了,被人扯動了。”今年靜芝又砍了楊樹栽到房前屋後,到夜晚,她在窗口守著,竟然真的等到了殺死樹木的凶手。靜悄悄的春夜,一條黑影提了個木桶走到了樹跟前,她彎下腰提起水桶向樹根潑去,林靜芝打開大門,厲聲喝道:“站住,我終於逮住你了!”黑影慌忙地拿起桶要逃走,林靜芝衝在她跟前攔住去路,原來是漢青的堂客!林靜芝道:“你真是黑良心,那樹木礙著你什麼了?”女人道:“你鬧死了我的母豬,我讓你的樹長不成。”“你胡說八道!”“不是你鬧死的是哪個?”“哪個做了這些歹毒的事,叫他斷子絕孫!”聽到“斷子絕孫”幾個字,漢青衝出來:“你嘴巴放幹淨點!”林靜芝後悔自己慌不擇言,看著漢青凶神惡煞的樣子,她一句話也沒回。漢青家的咬牙切齒地道:“老娘就是要糊死這些樹苗,這是社會主義的地,你個黑五類哪有資格種樹!我要讓你的樹斷子絕孫!”“啪”的一聲,漢青推了女人一掌:“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少招些是非!”女人立即閉了嘴,揚起水瓢,把水向四下裏灑去,滾燙的水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一些水珠撒在靜芝氣得掛著淚珠的臉上,林靜芝燙得蹦了起來,慌忙用手摸了一把臉。
想起這些事,林靜芝心裏睹得不行,可她又沒有辦法改變已經抓閹確定的樁號,她盡可能地避開與這兩家人見麵,她早早地到棉花地裏打蟲,間苗、插楊枝靶,生產隊規定,一畝棉花定株為四千棵,少三五棵為正常缺損,在合格範圍,獎工分,如果缺苗超過這個範圍,就要扣工分。檢查驗收記下工分,獎懲兌現,靜芝總是那缺苗最多的一個,她心知肚明是元青家的在搞鬼,但她沒抓著把柄。又想,即使抓著了把柄,像那開水燙樹一樣又能怎樣?林靜芝不吱聲,缺多少補多少,再缺再補,她不想跟元青家的扯皮了,太傷精力太嘔氣,工分少點就少點吧。
到底這樁號管理辦法還是提高了大夥的勞動積極性,也改善了大鍋飯式的勞動組織,原來一窩蜂出工、出工不出力的現象改變了。喬二狗過去少到田間勞動,現在偶爾也會去給麻臉婆娘幫幫忙。田裏勞動有的一家子全來幫忙,有的隻有一個人在那忙活,空了的時間,就有人去種種自留地,去喂雞喂鴨了,鴨喂大了,生了鴨蛋,便醃了起來當鹽蛋吃,雞喂大了,生出了雞蛋,多的就提到桃集去趕場賣了。
樁號管理法提高了大夥的勞動積極性,原來一窩蜂出工、出工不出力的現象改變了。人們忙完了田裏的活,有空就去種自留地,去喂雞喂鴨,鴨子大了,生了鴨蛋,便醃做鹽蛋,雞喂大了,生了雞蛋就提到桃集趕場賣。喬家大灣綠油油的菜地讓鄰村的莊稼人眼紅。
喬家大灣的做法在清荷垸大隊開始推廣,幾年工夫,家家有了餘糧。突然有一天,從縣區傳來消息,“左”的思想炮轟“樁號”與“砣子”的搞法,喬家宜、柳樹徹受到嚴厲批評,一場聲勢浩大的“寧割資本主義的草,不要社會主義的苗”的大討論展開。喬家大灣村民自留地多餘的部分由集體全部收回,每家喂的雞鴨不得超過6隻,超出部分一律充公。
這時候,林靜芝聽到消息,妹妹敏芝、梅芝和弟弟壽鬆三家全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