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衣服都脫了,躺在手術台上,我去拿消毒器械和手術刀回來就不見人了。”幾個人麵麵相覷,撲向窗子,手一推,窗子打了開來。
“跳窗走了!快點追!”柳書記複回到院子裏,向公社辦公室喊道:“春來,劉秘書,王三兒,你們快出來!”聞訊跑出來一個青年男子和一位中年男子,青年男子道:“劉秘書今天沒來。”柳書記一跺腳:“這個渾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他!”又對幾個人指了指大門外:“你倆往東,你倆往西,趕緊追!看到沒穿褲子的女人抓回來。”
兩個男人跑出了院門,兩個女人也跑出了院門。老婦人也不哭了,她爬起來跟著往院子外跑,誌軍也走出院子,站在路口。不一會,隻見那孕婦隻穿著一件上衣,赤裸著下體被剛剛喊做春來和王三兒的兩名男子架著向院子走來,女子披頭散發,肚子微微凸起。後麵跟著一些看熱鬧的人,她大約經過了拚死的掙紮,這會毫無氣力地被架著走來,茫然的眼睛裏是死魚一樣的神情。她漠然地看了誌軍一眼,誌軍羞得趕緊扭過頭去。
聞聲而來的兩名婦女趕上來接替兩名男子將孕婦架著進了醫務室。那裏,姐姐青苗將對孕婦實施手術。戴誌軍盡管厭惡漢青一家,可這會兒心裏著實難受。
誌軍沒有再等青苗,他走到府河邊,拚力將幾隻紅蘋果向河心拋去,有些憂傷地回到了喬家大灣。
戴誌軍剛進村,就見小侄子一臉壞笑和秀官神神叨叨。長得真像哥哥呀,戴誌軍心裏一咯噔。“進寧!”他大喝一聲,“什麼事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進寧一抬頭:“呀呀,是三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戴誌軍道:“喜滋滋的,你撿了金元寶了?”
“不是的。”他靠近戴誌軍道,“哥被關起來了!”
戴誌軍嚇一跳:“為啥?他被關了你還這麼高興!”
“唉,不是,是被鎖了,他們都被鎖了。我哥,祖德老爹的孫子驚蟄,就是家林叔的兒子;小滿,九斤伯的女兒;還有公社劉秘書,他們在九斤伯家賭博,被祖德老爹鎖起來了。”
“那你樂個什麼?”劉秘書和驚蟄是戴誌軍的初中同學。
“你不曉得,三叔,中午就鎖了,他們幾個老賭博,祖德老爹管不住孫子,讓我去找柳書記,說劉秘書是幹部,要教育。柳書記一聽說就掏錢給我,要我去土產鋪買鐵抓釘把門釘上,沒有他來開,誰也不得開。”
“你釘了?”
“我釘了!”進寧大有擔當的樣子,“我為什麼不釘,大忙的時節,他什麼活都不幹,我和姆媽忙裏忙外的栽秧割穀,楊枝靶的蛾子堆成山,他也不管!他可好,天天賭,家裏的雞都被他賣光了,攢的錢準備買豬娃的也被他翻出來輸了!姆媽說什麼他都不聽。”進寧氣憤地說。
“還鎖著?”
“可不是。小滿她媽要找人開門,祖德老爹說,就是柳書記來了也不準放,要關他個三天三夜,讓他們長長記性。哈哈……三叔,你不知道,他們在那屋裏沒吃的,沒喝的,氣得嗷嗷亂叫。”
“這樣熱的天氣,悶在裏麵可不是好玩的,你得趕緊去找柳書記,可別鬧出事來了。”
天擦黑的時候,柳書記和治保主任來開的門,一陣尿臊氣從裏屋彌漫出來,屋門口圍滿了從地裏收工回來的人,聞著臭氣退了幾尺遠。九斤上前一把抓住小滿,“啪”地給了她一個耳光:“個小蹄子,你不嫌丟人,老子還怕丟人!”小滿捂住小腹,顧不得理睬父親,往屋後的廁所裏跑,人們哄地笑起來。
祖德爹教訓九斤道:“你也該打打你自己的耳光,有女不教父之過!”那九斤正在氣頭上,竟回敬道:“你的孫子也不是個好東西,你也該打打你自己的耳光。”
“看你說的混賬話!”柳書記一聲斷喝,唬得喬九斤噤了聲。
喬祖德氣得臉色鐵青:“你們,你們把喬家大灣的臉都丟盡了!我若是養個這樣的女兒,一斧頭劈死自己!”
“父消消氣,我們回去。”喬家林拉父親和驚蟄,眾目睽睽下離開。
劉秘書站在柳書記麵前,羞愧地低下了頭。
“柳書記,賭資共78元。”治保主任道。
“全部交公!奶奶的,是老子幾個月的工資!”
人們漸漸散去。戴誌軍走近進安,一揚手在他的頭上掃過去:“你個小家夥,該為你姆媽擔點擔子了!”
進安傲慢地揚起頭,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邁開步子往家裏走去,進寧忙跟了上去。
耳邊成群的夜蚊子,此時已經嚶嚶嗡嗡地叫得熱鬧無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