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對於海怪的問題尼德·蘭是怎麼看待的呢?我承認,船上的人,隻有他不同意大家的看法,他並不相信有什麼海麒麟、獨角鯨,他甚至回避這個問題。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跟他談到這件事的。

7月30日,就是我們起航三個星期後的那一天,夜色很美,我們的船到了跟白岬同一緯度的地方,在距離巴塔戈尼亞海岸三十海裏處。我們已經越過了南回歸線,距離南邊的麥哲倫海峽不到七百海裏。不出一個星期,林肯號便要在太平洋的波濤上乘風破浪了。

尼德·蘭和我一起坐在尾樓甲板上,一邊望著這深不可測的神秘大海,一邊天南海北地閑聊。此時,很自然地把話題轉到了巨大的海麒麟身上,對我們這次遠征的成功或失敗的各種可能都進行了一番分析。說著說著,我發覺尼德·蘭一聲不吭,隻讓我一個人說,於是,我幹脆來個單刀直入。

“怎麼回事啊,尼德·蘭?”我問他,“您怎麼就認為我們追逐著的鯨魚類動物不存在呢?您如此懷疑,是有什麼特別理由嗎?”

尼德·蘭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會兒,習慣性地用手拍了拍他那寬寬的腦門,閉起雙眼,好像集中一下思想。他說:“我有理由,阿龍納斯先生。”

“尼德·蘭,您是一位職業的捕鯨專家,對海中的巨大哺乳類動物您很熟悉,照理您應當容易接受這個巨大的鯨魚類動物存在的事實,可是您竟要來做最後一個懷疑這事的人,這是我萬萬想不通的!”

“教授,您那樣想可就錯了。”尼德·蘭說,“一般人相信有奇異的彗星穿過宇宙,或是有太古時代的怪物生存在地球的內部,還說得過去,但天文學家和地質學家就決不會承認有這種離奇的東西存在。我是個打鯨魚的人,追捕過鯨科動物,用魚叉叉過很多,也殺死過好幾條,可是,不論那些鯨魚進攻的力量有多強,不管它們用尾巴還是用長牙,也決不可能將一艘汽船的鋼板毀壞。”

“可是,尼德·蘭,有很多關於獨角鯨的牙齒把船底鑽通了的傳說啊。”

“要是木頭船,是有這個可能性的,”尼德·蘭回答,“不過,就連這樣的事我也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能承認長須鯨、大頭鯨、獨角鯨可以將鋼板穿透。”

“尼德·蘭,您聽我說……”

“不,教授,您說什麼我都可以聽,但這個不可能!或許這是一條巨大的章魚吧……”

“那就更不可能了,尼德·蘭。章魚隻是一種軟體動物,這名字本身就已經表明它的肌肉不怎麼堅硬。就算章魚的身長有五百英尺,它也不會屬於脊椎動物這一門,對斯各脫亞號或林肯號這類的船,根本造不成傷害。因此有關這類海怪或怪物的事,純粹是天方夜譚。”

“如此說來,生物學專家,”尼德·蘭用頗帶揶揄的口氣說道,“您是堅持承認存在巨大鯨魚類的動物嘍?”

“是的,尼德·蘭,我可以肯定地再說一遍,我這麼相信是有事實根據的。我相信有一種哺乳類動物存在於海裏,它的軀體結構特別堅實,像長須鯨、大頭鯨或海豚一樣,屬於脊椎動物門,長著一顆角質的長牙,有著十分強大的穿透力。”

“哼!”這位魚叉手一邊搖頭一邊哼了一聲,表現出一副不肯相信的神情。

“請您注意,我誠實的加拿大人,”我接著說,“假如這樣的一種動物存在,假如它是生活在海洋底下,假如它要活動在離水麵幾英裏深的海底,那麼它必須要具有結實的身體結構,結實的程度必然是無與倫比的。”

“為什麼要有這麼堅強的身體結構呢?”尼德·蘭問。

“要生活在很深的水裏並能禁得住水的壓力,就必須有一種不可估計的巨大力量。”

“真的嗎?”尼德·蘭看著我,眨了眨眼睛。

“是真的,用幾個數字就可以毫不費力地向您證明這一點。”

“啊!”尼德·蘭答到,“數字!人是可以讓數字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的!”

“尼德·蘭,請您好好地聽我說,這是實事求是的數字。我們都知道,一個三十二英尺高的水柱壓力代表一個大氣壓。實際上,這水柱不會有那麼高,因為我們現在講的是海水,海水的密度比淡水高。好了,尼德·蘭,當您潛入水中,您下潛的深度是三十二英尺的幾倍,您的身體就要承受相應倍數的大氣壓,就是說,您身體表麵的每平方厘米要承受同等倍數千克的壓力。由此可以推算出來,在三百二十英尺的深處,壓力是十大氣壓;在三千二百英尺的深處,壓力是一百大氣壓;在三萬二千英尺的深處,就是說約兩裏半的深處,則是一千大氣壓。這就等於說,如果您潛入到海洋這樣的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麵積上就要受到一噸左右的壓力。可是,我勇敢的尼德·蘭,您知道自己的體表有多少平方厘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