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淡紅色光芒越來越強,把海底照得通紅。光源來自水底下,這讓我很奇怪,那是電力的作用嗎?還是一種地球上的學者都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或者,我的腦子突然產生一個念頭,或者那是人力所為,是人用一種特殊的方法燃燒起來的?在這神秘的水底,會不會和以前那樣會碰到船長的朋友、同伴以及需要他救助的人群,這些人和尼摩船長一樣過著隱居的生活,他現在是來拜訪他們的嗎?再有就是一些被流放的可憐人,他們對於陸地上的壓迫和窮苦感到了厭煩,無法生存,便來到海洋底下尋找庇護所,追求一種自由的生活。這些與那團紅光有關的想法在我頭腦中此起彼伏,我的眼前甚至會出現一種幻覺,如果在這裏存在著一座尼摩船長所夢想的海底城市,那該是多麼刺激和新奇的事啊!

前方出現一座高達八百英尺的山,有種發白的光芒從山頂射下來,照亮了我們前方的道路。那白光是由水層形成的晶體所反射出來的單純的反光,發光的來源,也就是那讓人無法猜透的光源,在山的那一邊。

尼摩船長很熟悉腳下和眼前的道路,他在大西洋底形成的石頭林中穿行,沒有一點的猶豫。他肯定是經常來,才會大步前行,並保證不迷路。我緊跟他,有種實實在在的安全感。看著他魁梧的背身,就像是一位在海中巡遊的高大的神靈。

清晨六點時,我們到達了這座山自然形成的一些石欄前,要越過它,必須從一大片亂世叢林中穿過,叢林中隻有很難通行的小路。

這片叢林實際是片沒有生命的死樹林,沒有枝葉,沒有綠色,那是一些被海水裏的化學物質礦化了的樹木。高大的樹體佇立在海底,密密麻麻,形成了沉在水底的森林。翻過一個小坡,環境發生了改變。腳下的路麵鋪滿了海藻和黑角菜,上麵爬行著一些甲殼類動物。我跟隨船長攀上一個大石頭,又跨過一棵歪倒在地的樹幹,無意中碰斷了樹杈間來回擺動的海番藤,在樹枝間休閑遊動的魚類因為我們兩人的闖入而四散奔逃。船長的腳步始終堅實有力,我也是興致勃勃,緊跟著船長,沒感到一絲疲倦。

我被海水中出現的形態各異的樹木和岩石所吸引,感歎著無法用語言描繪出這番勝景。海水所反映出的紅色光輝越來越強,我和船長爬過一片片岩石區,往往是我們剛一走過,本身已經被海水侵蝕得很厲害的岩石就呈扇狀倒下,發出隆隆的崩塌聲。路的左右兩邊都有寬大的縫隙,似乎在這片海水形成的時候,這裏就被人類的智慧之手清理過。我一直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在前麵的海底地區會不會出現隱居在此處的居民?

尼摩船長總是在選擇向上的路線,我不甘落後,緊緊跟隨。沉重的鐵手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在海底的山嶺,小路旁邊就是深淵,一旦失足,就可能跌落在深水區而出現險情。我穩妥地邁出每一步,精神保持高度集中。有時小路斷開,出現一個不寬的裂口,必須跳躍過去;有時前方出現傾倒的不斷晃動的大樹幹,也要冒險走過。我盡量不去留意期間的危險,而是留心觀察這片地區的粗獷景色。在這裏,有一些巨大的岩石,下部被切削得很厲害,但整個石頭卻傾斜地立起來,並不符合平衡的定律。一些天然形成的樓閣,牆垣呈尖峰狀,像密布防守武器的碉堡,在水流的奇妙支撐下,整個樓閣非常傾斜地矗立在海底,如果是在陸地上,恐怕早就因為地心引力而塌掉了。

在海底,我沒有感覺來自海水的那種壓力,我渾身的裝備很沉,銅帽、鉛製的靴底和潛水服,這些重量在陸地上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但由於海水的浮力,我絲毫沒有沉重的感覺,在崎嶇不平的斜坡上,我能夠輕鬆地跳躍前進,就像羚羊和山羊一樣靈巧、快速。

這時,我們已經離開諾第留斯號兩個小時了。在穿過一片樹叢後,我們頭頂上約一百英尺的地方,就是那座山峰。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船長神秘兮兮地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我想我該問問他,但是沒法說話,我就擋住他,拉了拉他的胳膊,攤開雙手表示疑問。他搖搖頭,手指向那座山峰,好像在說:

“不遠了,接著走,加快!”

我隻得鼓起勇氣,跟著他繼續前行。不過幾分鍾,我們就攀登上了那座山峰,它高出那些最大的岩石足有十幾米。

這裏的地形是分三個台階的,從我們上山的這一側觀察,山頂高出平原不過七百到八百英尺。但從另一側看,山頂高出大西洋的海底至少有一千五六百英尺。我極目遠眺,在山峰下五十英尺的地方,有一個很寬的火山口正在噴發充滿硫黃氣體的岩漿。火山口就在石頭和渣滓的中間,那些岩漿就像流動的火瀑布,把海水變得炙熱、沸騰。確切地說,海底火山就是海洋中的一個巨大的火燭,照亮了海底平原,一直到遠方的盡頭。

海底火山口噴發出的熔岩,沒有形成烈焰。隻有暴露在陸地的空氣中,烈焰會產生,在水底下,缺乏火焰產生的必備條件,比如氧氣和有效的空間。由於熔岩的溫度極高,和海水接觸後,將海水直接燒成了水汽,周邊的海水補充過來,把這些氣體卷走。熔岩的急流一直能噴湧到山腳下,就像維蘇威火山在公元79年大噴發時,灼熱的火山熔岩流抵達了那不勒斯灣的格裏哥海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