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激動得沒有和尼摩船長打招呼,就飛奔上了平台。
是的,眼前是可以自由通行的海麵,在諾第留斯號兩側,隻有一些散亂的冰塊和漂浮的冰層。遠方海天一色,空中群鳥飛翔,水底下是魚類的世界。海水的顏色隨著深淺而變化,從深靛藍到橄欖綠。我明顯感覺海風輕柔和溫暖了許多,溫度表指著攝氏3°。冰山後麵仿佛換了一個世界,在幾十千米的北方還是酷寒之地,這裏雖然更接近極點,卻春意撩人。
“船長先生,我們還在南極嗎?”我疑惑地問著船長,因為太過興奮,心還在怦怦亂跳。
“應該在,但我不能確定。”他回答說,“中午的時候我來測量一下方位。”
“太陽能穿過這些雲霧嗎?”我抬頭望著灰色的天空說。
“露出一點就足夠了。”船長回答。
在諾第留斯號南邊兩海裏的海麵上,有一座孤立的小島,島上最高的地方約兩百米。我們向小島駛去,諾第留斯號的速度很慢,顯得很小心,因為這海中遍布暗礁。一小時後,我們到達小島,又用了兩個小時環繞小島一周。島的周長大概有四五海裏,一條狹窄水道把它和一片大陸分割開。這個大陸也許就是一個大洲,一眼望去,看不到它的界限。
這片陸地的存在證明莫利的假設是正確的,這位美國學者指出,在南極點和南緯60°中間,海上浮動著大量的冰群。這些冰群都非常巨大,但是在大西洋北部卻從不能碰到它們。根據這個事實,他得出一個假設性的結論,即南極圈中有大片的陸地。因為冰山不能在大海中間形成,隻有在靠近陸地的邊緣才能存在。按照他的計算,覆蓋南極的冰群形成了一個球形的圓蓋,寬度可達四千千米。
諾第留斯號為了避免擱淺,停泊在距離這片陸地六米的海水中。小艇被放入海中,船長、兩個船員、我和康塞爾以及一些器械一起來到艇中。這時是上午十點,加拿大人沒有露麵,他本想看船長的笑話,一定不願意承認到達了南極。小艇很快上了沙灘,康塞爾正要上岸時,我拉住了他,並對船長說:
“我認為人類第一次踏上這塊陸地的光榮應該屬於您,船長先生。”
“是的,我認為自己是有資格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的足跡留在這片土地上。”
說罷,船長輕輕一跳,落到了沙灘上,他隨即攀上一塊岩石,站在那裏,用熱切的眼光掃視著這片處女地。我相信在這一刻,他的心已沉浸在極度的歡樂中,並默默地把自己封為這片陸地的主人了。五分鍾後,他平靜過來,轉身向我們喊道:
“教授先生,你們也請上岸吧。”
我和康塞爾跳下小艇,兩個船員留在艇中守候。
走到沙灘的盡頭,我首先留意了腳下的這塊陸地的土壤。這裏的土質大多是赭紅色的凝灰岩,看上去就像一層層的磚石結構。另外,火山活動產生的浮石和石屑遍布地上,看來這塊陸地的產生也是火山運動的結果。在某些地方還有輕微的白色煙霧噴出,發出濃重的硫黃氣味,證明這塊陸地內部仍然有火山活動,而且蓄勢待發。我攀上一座高聳的懸崖,極目望去,半徑幾海裏之內並不見火山的蹤跡。眾所周知,在南極,英國探險家詹姆斯·羅斯曾在東經160°、緯度77°32′的地方,找到了十分活躍的愛列貝斯和鐵羅爾火山口。
這個荒涼的大陸因為氣候惡劣,所以植物物種極其稀少。分布最廣的是生長在黑色岩石上的苔蘚品種,還有某種微生的草木和原始的矽藻以及兩片貝殼間聚集的石英質的細胞類植物。另外,還有隨著潮水衝到岸上的黑角菜,所有的這些構成了這片荒蕪之地的整個植物界。
做完地質學和植物學方麵的研究,我開始留意海岸邊的一些軟體動物,有小蜆、海蛇、心形的光滑貝以及長方形的有兩個圓突的耳葉形成的觸須貝。我曾在北方海域中看到無數的觸須貝,每個有三厘米長,普通尺寸的鯨魚一口就能吞食一大群。植蟲類動物的主要種類是珊瑚,根據詹姆斯·羅斯的記載,這些珊瑚樹在南極海中可以一直生長到一千米深的海水中。另外,還有屬於海胞類的小翡翠珊瑚以及散布在地上的許多海星。
這裏最豐富的物種就是生活在空中和地麵上的鳥類,抬頭望去,無數種類繁多的海鳥在空中翱翔,它們的鳴叫聲十分嘈雜,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還有成群的鳥類站立在岩石上,它們不怕人類,看到我們走近,很親熱地聚攏過來,這些鳥是企鵝,它們在水中捕食,在岸上休養繁衍。
我看到了南極水鳥,跟鴿子的大小差不多,通體白色,長著錐形的短喙,眼睛周圍有紅色的圈。康塞爾捕捉了好幾隻南極水鳥,隻要烹調得當,這種飛禽的肉味道很鮮美。空中有巨大的信天翁飛過,它們的翼展有四米多寬,有人稱它們為海鷲,這個名字很恰當,因為信天翁喜歡憑借身強體壯在空中搶奪別的鳥類抓到的食物,是不折不扣的“海上禿鷲”。海燕的品種也很多,其中有種弓形海燕,兩翼呈拱形,最喜歡吃海豹肉。海棋鳥就像小鴨子,身上是白色和黑色混雜。另外有種灰白色的海燕很特別,它們是南冰洋的特產,翅膀的邊緣是栗子色的。我跟康塞爾說:“這種灰白色的海燕身體的油脂很多,在費羅哀群島,人們捕捉到它們後,會在它們腹部放上燈芯,就可以直接點燃。”
“希望這種鳥以後少去費羅哀群島,”康塞爾說,“話又說過來了,費羅哀那個地方人也真會想象,他們是不是希望讓造物主給這種鳥身上準備一個燈芯,那它們就完全是會飛的油燈了。”
我們又往前走了半海裏,地麵上出現了很多短翼潛水鳥的巢,它們的巢是雌鳥下蛋用的。當我們走過的時候,巢裏飛出很多潛水鳥。這種鳥的肉是黑色的,可以食用。後來,等我們回去後,尼摩船長讓船員們用獵槍打死了好幾百隻潛水鳥,作為船上的肉食儲備。這些潛水鳥外貌還算漂亮,石板色的身體,白色的腳爪,脖子上長著檸檬色的花紋。
快十一點的時候,雲霧並未散去,太陽也遲遲不露頭。沒有太陽,就沒法做各種觀察和測量,來確定我們是否踏在南極的土地上,我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等我走回尼摩船長的身邊,他正用一隻胳膊撐在岩石上,望著天空,悶悶不樂。他的心中也同樣期盼著陽光的出現,但我們無法像征服海洋那樣去指揮太陽的動作。
中午時分,太陽還是沒有如約而至,我們甚至找不到它藏身的方位,天空仍舊被雲霧籠罩。不久,隨著氣溫的降低,霧氣變成了雪花。
“我們明天再來。”船長當機立斷,做完這個不算艱難的決定後,我們都同時看了看停泊在遠處的諾第留斯號。
我們上岸做徒步考察的時候,諾第留斯號的船員抓緊時間把漁網下到了海水中。我們回到船上時,正趕上他們撈第一網,我對他們捕獲的魚類很感興趣。南極的海水中有很多喜歡長途遷徙的魚類,它們往往是為了躲避低緯度海洋中的風暴,轉移到南冰洋的淺水層裏。但這裏並非沒有威脅,海豹和企鵝都是海中的捕魚能手。打撈上來的魚中,有南極的刺鰭魚,它們一般長十厘米,灰白色,是軟骨魚類,身上有斜的淡白條紋,並生有尖刺。另外,還有軟骨奇魚,身子很長,足有三英尺。長著銀白色、光滑的表皮,圓頭,背上長有三支鰭,臉部的最前端是一支向嘴邊彎過去的喇叭管。這種魚的肉平淡無味,但康塞爾和我的觀點不同,他就很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