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見傾心(1 / 2)

第七章 一見傾心

他長衫垂動,隨著腳步一前一後的搖蕩。舉目望了望湛藍的天空,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奧,原來如此。子知不是楚人吧?”

她微微一驚,磕巴道:“王兄……慧眼,我是……齊國人”。

他頭微微一偏,目光正觸她眉心,“子知話中略有齊音,可不是我慧眼。這些年來,齊楚互市不息,子知可是來經商的?”

她抬了手遮住軟陽耀人的光,“不是,我是來玩兒的”,又轉向他,“不知王兄,在哪裏……嗯,高就?”

他掩了清澈的眸光,笑意鬆散,好似不堪負累的疲倦,卻輕鬆婉言,“我無所事事,閑得很”。

袖葉寬大,一垂一落不經意掃到他的。隔得這麼近,她實在是不可能裝看不見那又悵又苦的落寞意思,便明言暗語的開撥,“這個,人生苦短,歲月無情;這個,要及時盡興,莫負韶光”。

手心一絲清涼,他手碰過她微曲的掌,她驚覺一顫,卻見他彎了臂捋著肩側漆黑的發絲,神色中緩緩流笑,“你說得對,若得逍遙,不惜萬金”。

她一怔,挑著半張眼皮,“萬金就算了吧,太浪費”。

王楚步子一頓,“……子知很是節儉”。

知己不可強求,隻可偶遇,她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偶遇時,走在大街上都能碰上,碰得她心裏無限感慨:誌同道合啊,相見恨晚啊。兩人不知不覺的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的走出了人群繁鬧之地,停住腳時,周圍已是一片僻靜。

他湛湛目光投向紫緋西空,“我們竟走了這麼久”,青白的天影暗淡昏沉,餘暉脈脈纏繞,紫金流霞宛若長空飄帶,他目光移下來,欣然看著她眼睛,“子知,我們去喝酒如何?”

李深要著急,王楚身後隨著的人也老死不情願,都欲出聲阻止。嘴張到一半,卻聽她兩眼閃光,“好啊,去哪裏?”

呃……敗她興的代價很沉重。

李深攔在半空的手一下就軟搭下來,偏頭時正正對上王楚隨從的如炬目光,便不甘示弱的冰涼的回瞪一眼。

那人卻是一閃不閃的瞧著他,字字磨著嘴皮,“在下賈誌靜,我家公子的隨從,不知閣下……”

李深麵無表情的偏身,眼神淡漠,半晌,送了句,“李深”。腳上帶著風,向前追去。

賈誌靜腫愣,頭頂冒了絲涼氣。

呃……

她腳步躍躍,想到兩個人杯撞杯的暢飲就一陣興奮,興奮興奮著就一陣哀歎,瞅了兩眼地上的黃土,抬起頭衝著王楚燦然一笑,“……我沒帶銀子,你可要,可要破費了”。

王楚迎著燦燦霞光,轉臉親切的望著她,頓了頓,“我也沒帶銀子”。

呃……

最後是兩人聲口一致的喊來屁股後麵磨磨蹭蹭的兩人,喊出銀子解決了這個問題。

她出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隻好跟著王楚走。他意態閑散,輕漫漫的將她拐進了家酒樓。此樓依湖而建,由高處可觀一潭碧波湖水漾漾動人。

素灰的羅帷宛順鬆垂,蕭瑟初秋裏的一抹青翠點動心懷。她掃一眼屋間陳設,再觀摩那一堆堆雍容華貴的各色人種,終下定論:此地是個造錢的地兒,而麵前這位清雋從容的人很會造錢……

嘖嘖,那她便不客氣了。

許是被李深他們悶了幾天,初進這方暖乎乎不透風的屋子,她心頭一怵,急忙忙跑到窗前,一把推開,鬆了口氣。

涼爽的秋風掠過湖麵襲襲送來,不小心吹開了她鬱結在心底的感傷,不小心吟了句,“推窗覺秋寒,又道西風緊”。

王楚靠近她肩,目光亦迎著昏晚幽冷的風,音色淡穩,“子知可是有什麼心事?”

遊離的神思被拉回來,袖下兩指緊捏,她回眸靜靜一笑,遮掩,“沒……沒什麼,隻是久未回家,思念家中親人了”。

他伸臂慢慢的將窗子推開些,“思鄉之情,人皆有之。子知也不必太傷懷,等把此地的景色欣賞完全,再回家便是了”。

她由衷讚成的點點頭,不再接話。隔了千八百年,她倒是想回去呢。

可事實是,她不可能回去了。因為已滅已生,陰陽輪回裏,忘了她的軌道。這事實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總歸是不能改變的了。

她眉間苦著,嘴角卻悖逆做笑,苦笑苦笑,如今才體味這是何等悶心的滋味。一樽清酒仰脖而下,她忍著麻舌的辣氣,咽進肚子,而後還咂了咂舌尖,撇著眉,道:“好酒”。

他淺笑低眸,拿起酒壺給她續上,淡淡道:“此酒醇烈,常人都是慢品,子知你倒是特別”。

特別你個頭,她腹內簡直像著了熊熊烈火,呃,真是暖和。

她喝得很痛快,李深很不痛快。兩顆眼珠自始至終逡巡來遊走去,和王楚的隨從千提百防的看看,又避免對方猜疑忽而轉移視線,沒過多久又盯對上,如此反複,進行目光拉鋸戰。

若有一人英俊瀟灑,舉止倜儻,時而雅笑時而靜和,又有救人於馬下的俠義之心,必認可這是一個好人。她便是這樣定位的,且依著這定位灌酒灌得很是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