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酒不好
她又醉了。
月色如水,酒也如水。興致一高便忘乎所以,把喜憂煩躁統統拋在酒裏,痛飲而下。
陳酒芳香繞唇,酒氣裏蘊著純純果香。她喝著回味無窮,甚有餘香繞腹,三日不醒的架勢。一杯接一杯,誰也管不了。
更何況現在沒人管她,韓風澆愁澆得忙不迭,李深抱著刀在另一船內眯眼,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於是乎,三杯兩盞淡酒下肚,敵不過悶頭大睡。
韓風自是飲酒過勝,很順利的麻痹了神經,很順利的分不清東西南北。
王楚置好杯盞,目光輕徐的掃一眼舟內狼藉,轉到她身上。
她手指勾在青銅盞,月光照在袖口邊露出的肌膚,瑩白如雪。眼睛微微闔著,細長的眉角掩了髻青絲,螢火輕弱,皎潔的麵容似籠在五月的煙水裏,似真似幻。
月色,正明。
明月映射下的湖水泛著淩淩光澤,隨著晚風驚起重重流動光華。
小船飄悠悠的靠在岸邊,他招呼另一船上的二人過來,自己則不懷好意的看著頂暈乎的那人好一會兒。施施然挪到她身側,手指劃過鬢邊穿過頸項將她抱起,施施然走出船外。對趕來的二人淡淡道:“他們醉了,裏麵還有一個”。
意思就是,你們去弄裏麵那個吧,這個嘛,我抱走了。李深青著臉剛想說道說道,被賈誌靜一把拽到船內,隻好默不作聲。
靜夜深,四下裏散著幾絲白點般的光亮,寂寂無聲。
他雙臂抱著暈乎乎的人,嘴角輕輕翹起,泛著一絲果然如此的笑。
她發絲輕垂,一手別在胸側,一手怠怠無力的垂落,泥軟軟的窩在他懷中。臉頰因醉酒微微泛紅,微闔的睫毛翹起,好似幽碧林間停滯休息的蝴蝶,眉目間似有微風吹動,宛如一幅美麗的風景畫。
他垂下眼眸,觀望她。一般來說,因為光線暗淡,人在夜裏的眼睛是不如白天好使的,要知她此時被人抱著走在大街上,身上罩著建築物的黑影,還罩著一個人的黑影,一團黑之下他竟然能瞅到她耳朵上的小耳洞,可見這視覺已到了不一般的地步。
他欣賞的有滋有味。
墨合的暗色裏,心間猝然而生的情愫絲絲繞繞盤結了全身的每一寸,心懷霎時變得柔軟。他說,“這種感覺是,什麼?”
到了客棧門口,鎖了。賈誌靜使出吃奶的勁兒砸醒了夥計的美夢,看一眼扶著爛醉如泥的韓風的李深,王楚不由分說的抱著她直奔二層,放她在榻後才離開。
茫茫夜色之中好似漫天漫地的次第綻開一朵一朵潔白晶瑩的花朵,就連這靜寂幽深的街道也變得溫柔,他心裏仿佛有抑製不住的歡喜泛湧開來。
王楚腳步輕緩,悠悠然行走在清涼的夜色中,眸間清雅之意泠泠,埋在深底的卻是一絲又一絲的欣然。
賈誌靜道:“公子,為何如此高興?”
他臉上映著淡淡的月光,眸色突然深不可測,嘴角保留著輕幻的笑,“如朕所想,她果真是個女子”。
賈誌靜驚訝,不可置信,“公子說的是,應公子?”
他哼笑一聲,“沒錯”。
雖然她女扮男裝裝得有模有樣,但細微之處如何都不能裝得像個男的,就像是一隻貓長得再肥碩也隻能是個貓,達不到老虎的層次與水平。除非她回到娘胎再生一次,否則怎麼也裝不成個成功的男的。
若是碰到個粗神經的一準能蒙混過關,可這人是個細神經的,沒蒙過去。
他笑了笑,“既然是這樣,你就去查一下吧。朕倒是很想知道這是哪家的女子,這麼不像個女子”。
在賈誌靜腦子裏,這人一直帶著叫人摸不清的淺淺笑意,朝堂上更是深沉冷絕。很少有向這般笑得如此爽朗清晰,他看了眼月亮,嗯,今晚很特別。便毫不含糊的應了聲,“是,卑職一定盡快辦好”。
王楚抬頭望向高懸的明月,“你是誰呢?”
李深將韓風扶回房間,整個身子還未入屋,韓風醉酒迷離的雙眼倏地睜開,眨眼間恢複了白日的神采。李深恍然大悟的看著他,“原來將軍是裝醉”。
韓風整了整淩亂的衣襟,“公主在,我哪兒能真醉呢,隻不過”,他眯了眼,很認真的看著李深,“我感覺王楚來路不小,不似尋常之人,更不像一個遊手好閑的富貴公子,你可曾查過他的來曆?”
李深又回想了前些天的情景,並未發現任何不妥,“那日他出手相救,並不像有所圖謀,確實隻是單純的搭救公主,所以我也沒太過防範,將軍認為……”
韓風垂頭定定沉思,“這樣啊……,可能是我多心了”,忽而笑了笑,又道:“不過,他確實是個坦蕩磊落的人,公主與他言談甚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