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身披鎧甲,緩緩起身,頎長的身資慢慢在她麵前展開,直至露出眼梢眉角。
她怔愣錯愕,笑容僵硬在嘴邊,然後眼睛直直的看著他走近再走近,直至兩人之間隻有一步之遙。
她臉色不大好看,眸光裏一片烏壓壓的黑沉,所有的人都驚詫的看著這一幕,隻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清冷的雨絲繚繞在他們中間,風透過衣衫吹入肌理。她一動不動直勾勾看著他,許久,露出一絲清婉的笑,“韓將軍辛苦了,本宮在此謝過”。
他聲音低咽,“微臣已安排好公主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即可啟程返回宮城”。
她默不作聲,斜過身跟著引路的官員離開。住處被安排在津關府府邸,韓風跟著她一路來到正廳。
這機緣,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她啼笑皆非的歎了歎,轉身,努力在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我是應該叫你高淩?還是韓風”。
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說一句話,“公主,對不起”。
或許這才是齊帝真正的用意,要她不僅徹底忘了他,也要她恨上他。
她滿腔滿腹的真情實意,換來這不值錢的三字。若不是有這麼多眼睛看著,她很想把他拖到個牆根角落,狠狠的臭揍死打一頓。
但就算讓他丟死了人,她也得顧著她公主的麵子。便收了拳頭,轟人,“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讓我好好靜一靜”。
韓風猶豫了一下,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恨恨的瞥一眼李深,“在我身邊裝這麼久,你可真會演戲!”
李深見她真動了肝火,嘴唇蠕動了兩下想要說些什麼,她不屑的一擺手,“行了,你出去吧。你們都出去”。
屋內布置的清雅明亮。她一口怒氣未出,對著眼前的木製家具狠狠地踢了兩腳,騙子!騙子!什麼經商,什麼高淩,什麼情誼,都是騙人的!身子靠在屋內的柱子上,握起拳頭狠狠敲了兩下。
守在門外的侍女聽到屋內嘰哩咣啷的聲音,心髒不由顫了顫,一致覺得這公主不好惹。
踹了會兒牆,屋內的寂靜逐漸抹消了她胸中的不快。定下心來冷靜的剖析,小腿兒一軟。
這倆人敢合起夥來騙她,必然有比她更強大的後台撐腰。呃,那也非常非常明顯的意味著,齊帝已經了然通透一切。
如此,也可以說正中她下懷,免去了不少麻煩。
隻是……
她望望窗外,斜陽將花木橫斜的枝影打在窗上,像是青墨渲染的水色丹青。
齊國臨南,叢叢植株華麗的盛裝還未褪去,依舊在空中享受著殘留的溫暖。斜倚著床榻,看霞光暖紅映在窗紗,屋內多了分倦倦的舒懶,直柔撫著神經沉睡。
入夜時分,有侍女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輕手輕腳的將飯菜擺好,遠遠的對她道:“公主,請用膳”。
她憋氣青著臉,不冷不淡,“出去”。
侍女身子一縮,戰戰兢兢的不知道還要不要說話,看著地麵張望了一會兒,“韓將軍在門外等了一下午,公主……”
未及說完,她眉目一橫,“出去!”小侍女風一般衝了出去。
公主脾氣莫測,這下誰也不敢進去了。
這樣一來,津關府太守也著急得無計可施。
公主肩負和親大任,承載著兩國百姓的和平安寧,萬一在津關府出了差錯,他就死無葬身地。
太守恐怕小命兒不保,急急忙忙奔來求見,正看到呆如泥塑凝肅不動的韓風。他麵色灰冷,“公主誰也不見,你們還是回去吧,我來想辦法”。
太守將信將疑,滿腹擔憂的離開。韓風悵然的望著冷月姣姣,心下湧起萬般滋味。
他巧妙的安排了一場偶遇,最後也隻能是浮雲秋夢般的華美告別。不單如此,她可能還會恨上他……
屋內卻穿雲破月般的響起清脆的笛音,在空澈的夜色中飛舞盤桓。巍如高山,明如流水,席卷著無邊無盡的浩蕩秋水奔流而來,緩緩流去。
曲音悠揚沉蘊,曲意動人心魄。他愣愣的聽著,仰天輕笑,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
再無計較的推門而入,他吟吟笑道:“子知,我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