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端一方
她停下吹笛的動作,抬眼向他,又看了看天色,“大概,沒晚”。
總的來說,她被算計了。但這事兒不能怪他,也不能怪她,她深入的理剝剖析後,覺得這症結應該在失憶上。她若不失憶,也就認得他;她若不失憶,他也就騙不了她。嗯,是這麼個理兒。
便神采奕奕的推心置腹,“這曲《高山流水》是答應要奏與你聽的”。
韓風看著她臉上的盈盈笑意,“公主不怪我?”
“為什麼要怪你呢?做戲是假,情意是真,除了隱瞞身份外,你並沒有騙我多少,更何況,這是父皇的命令”。既不是他本意,本就無可厚非。
他眉角苦皺,爬滿憂愁,“你也不問這是為什麼嗎?”
“這不難猜,因為你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她眼波一轉,反倒沒心沒肺的問他,“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假。在你看來,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開始,她裝傻充愣應和公主身份的事情就被拆穿,當時不知覺,現下回憶,心竅一根筋跳得很厲害。那時候,她隨時有可能被齊帝一個命令給宰了……
無知,有時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韓風將就著略略一笑,“若是假的,我也不必隱瞞身份了。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連最銘心的人最銘心的事也忘了?
初來時的無助恐懼又被攪合起來,她凝在嘴邊的絲絲笑意霎時僵殘,好似秋風中嬌弱不經摧殘的花朵,“我也不知道,隻是一覺醒來,就忘了曾經的一切”。目光空空的長望窗外,有些事情別人不理解,她自己理解也要裝作不理解,要掩埋在心底,直至她死去。
韓風看她的姿態,耳邊驀地想起李深說過的話:她記憶消失時不知自己是誰的惶亂無措,隻影形單的孤獨落寞……
他內心一慟,不覺開口,“宛成……”聲音綿軟的似一湖秋水,涵蓋了無盡憐惜。
她心髒一抽,皮膚開始發涼。嗯了嗯,笑問,“你叫我什麼?”
韓風恍神,意識到自己失態,忙躬身,“韓風失禮”。
她擠眼,模糊不清的皺出個笑,“啊,你早就失禮了,以後,我便稱你為……韓兄吧”。
他斂眉糾正,“公主還是叫我韓風吧,以前,您就是這麼叫的”。
她無驚無擾的含著一方淺和笑容坦然凝視他眸中的深情。以前麼,她不記得了;他最好也要忘記。
韓風於公主的迷幻過往,她多少能體會到三分,公主離宮逃亡大致也是為此。好在她沒有那淒傷的記憶,不然又得傷風悲月一回。該斷則斷,如今隻是如今。
夜色漫漫,盞盞孤燈空照。她送韓風離開,看他行遠的身影,偏過來問身側的李深,“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失憶了?”
李深一驚,供認不諱,“路安客棧,公主詢問姓名時”。
嗬,她不可思議的仔細的瞅了他半晌,居然三句話不到就揪住了她的狐狸尾巴,這家夥真人不露相,竟警覺至此。
想想韓風離開時她一絲一縷的傷感,就覺得虧得慌。他明明知道還會見麵,弄得生離死別似愁啊愁啊,害她白傷心一場。為了出氣,她毫不客氣的鐵石心腸的的命令韓風在回宮的路上每隔一個時辰就給她寫寫齊國的奇人異事,把傷的心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