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血液靜默地在地麵上流動,殘肢遍地,她看見了每一張死人的麵孔,那是她所深愛的,不留餘地深愛的過去。

有人砸碎了它們。

以最粗暴最血腥最低劣的手段,把她的玻璃球摔在了堅硬的寒冰上,摔得四分五裂。

而她的靈魂也死在了殘骸裏麵。

陸鴉渾身都在顫抖著,眼睛瞪得很大,仿佛稍微閉合一個瞬間就有軟弱從中流下,可她的眼眶明明紅得也在發抖。

她腦海中的某根弦被尖刀割斷,思考的過程變得漫長又充滿苦楚。

陸鴉凝滯在原地,更森冷的感覺逼近,撬開她的腦殼硬生生把它們灌進她的靈魂裏,把她的靈魂舉起來回搖晃。

晃得恍惚。

晃得開始崩裂。

虛幻的心髒突然迸裂,在形骸的完好無損之下,血漿彌漫了胸腔,流進誰都看不到的身後。

“鳳牧……鳳牧……鳳牧……鳳牧!!”

理智再遏製不住情緒的雜草叢生,陸鴉遵循本能揚起拳頭,瘋狂轟擊著牢不可破的屏障,每下都拚盡全力,聲聲泣血著,嘶吼著不斷叫喊鳳牧的名字。

她的一切。

她為之付出最深沉的愛的一切。

她盡力想要保護的一切,她發誓會護其周全的一切。

她的師父。

頃刻間消散在虛空,任她如何呼喊,那個年邁的女人也不可能再次出現,抱住她,安慰她,給她編辮子,說一句回家了。

信仰。

家。

唯一能證明她存在過的師父。

現在她的魂靈終成了無根浮萍,漂浮在碎裂的記憶長河裏,墜落進缺口,逐漸溺亡。

“鳳牧,你瘋了嗎!!”

她癲狂嘶喊著,身側轟然祭出幾十張鬼符,完全不在乎魔力那極速的消耗,張張撲克以圓形的運動軌跡圍繞陸鴉,使她每一次轟擊都帶上了更多更狂暴的增持。

“你給我滾出來啊!!”

聲帶每次拉扯都帶來成倍的痛感。

山峰開始崩塌,連同周邊空間一起,唯有那建築群,完好地矗立著,血紅色無言諷刺著。

時空碎片迸射,眨眼間被鬼符環剿滅。

“還給你?本來就不是你的。”

鳳牧微笑著踏空而來,隨手把手上拎的人頭甩了過去,隔著屏障嘲弄狂怒的陸鴉。

“你師父的腦袋,別看了,死得挺安祥的,對了,她還給你寫了很多信,都沒寄,我就索性全都燒了。”

陸鴉不敢置信地凝望著那熟悉的麵龐,漸漸,渾身力氣被抽走,她蹲下身,指甲刮出尖銳的,像幼兒在哭泣的聲音。

地上滾落著她最熟悉的人的頭顱,那張蒼老和藹的臉上表情很平靜,像早就預料到了這天。

“宗主……宗主……師父……懨歡回來了,我回來了……您看看我好不好啊……懨歡不走了……”

陸鴉想伸手碰觸她,卻被刺目的屏障擋下,她隻能一次次,不知疼痛地抓撓它,直到指甲翻裂,浸染滿手鮮血。

“啊,薇薇安殿下。”鳳牧仿佛才注意到薇薇安,向她露出一張染血的,還在歡愉笑著的臉,“別擔心,戰區的事情我不會插手,甚至還會幫忙。

我隻是想幫另一個我認清事實,她以為的,都隻是她以為而已。”

薇薇安望向崩潰的陸鴉,輕聲囈語道:“太惡劣了吧。”

“惡劣?不,這隻是必經之路。”

“狗屁的必經之路……”

陸鴉咬著牙,齒間摩擦出劇烈且尖銳的聲音,“鳳牧,你不想活了,別拉上老子墊背……”

說著,她的五指赫然刺入屏障,借助這股力量強行站起!

血肉飛濺,僅剩下森森白骨。

但,陸鴉確確實實突破了這看似嚴密的防禦。

鬼符環瘋狂旋轉起來,風暴以她為中心迅速成型,某個龐然大物睜開眼眸,把目光投向這幻象——

於是天崩地裂。

【真序蓋亞·末港之塔】!

神祗的投影以承載者靈魂為中轉,龐大華麗到使恒星黯然的尖塔降臨於世,靜聽虛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