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自己這段慷慨激昂的發言能換來村民們熱烈的掌聲和喝彩,可事實卻讓村支書大失所望,最後他不得不灰溜溜的走了。小隊長倒是不以為然,他拍了拍屁股,臉不紅心不跳地將桌上那兩包香煙揣進自己口袋裏,就跟著村支書走出了堂屋,可他們剛走出向家的院門,人們就開始議論起來了。
“嗨,還以為兩位幹部來了能出個好主意,原來是來放官腔的。”
“就是嘛,”另一個人也小聲附和,“廢話說了一大堆,可就是沒一句說到正題上。”
“是呀,說什麼挖煤是非法的,報到上級去了挖煤的人要吃牢飯,人家都出事了還管他非法不非法呀,先報到上級去,等上麵派遣救護員來把人救了再說嘛。”
“這都是唬人的鬼話,挖點煤,最多也就教育一下,怎麼可能會坐牢呢?”
“他們還是擔心自己的烏紗帽。”
“對對對,他們考慮的就是自己。”
“唉!主席他老人家才走了沒幾年,這當官的咋就變了味呢?”
“是啊,以前的幹部聽到誰家有了困難,不用叫,自個兒就會來幫忙解決。可現在呢?求著過來了也就說一大堆廢話……”
兩個村幹部剛走,甘金平也回來了。向發生不見自己的兩個舅舅跟著來,迎上前問道:“金平哥,我舅舅他們來了嗎?”
“你二舅說他一會兒就過來,可你幺舅……他……”
說到這裏,甘金平就沒好往下說了。
“我幺舅說啥了?”
他說……他是外人,管不了別人的閑事,叫你自己處理,”
“什麼,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那我表哥表弟他們呢?”
甘金平搖了搖頭,“我跟你大舅幺舅說的時候,他們都在,可沒一個吱聲的。”
聽了兒子和甘金平的對話,一旁的唐氏忍著淚對兒子說道:“發生,看來你兩個舅舅還在生咱們家的氣,你還是親自去請吧!”
“媽,舅舅表哥他們不願意來,誰去請也沒用,還是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覺得兒子說的有些道理,唐氏也就沒有再堅持了,可她還是忍不住默默地流下淚來。
兩個村幹部放了一堆官話就走了,兩個舅舅家也沒一個人願意來幫忙,向發生沒了辦法,隻能請在場那幾個年齡大的長輩和鄰居黃伯爺詹大叔一起幫忙拿個主意。最後,他們決定在村裏找二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和這幾個年齡大的老人一起吃頓飯,每人配上一根手電筒和一把大蒲扇,然後再借十七八個小“風簸”和幾個大“風簸”(農村用來吹掉糧食裏的雜質的一種木製的農具,形狀有大有小),跟向發生進山去救他父親。後麵再派兩三個人,借兩匹馬馱上鋪蓋、水和吃的隨後進山。
打定主意後,向發生便在村裏挨家挨戶去請人,並請人騎快馬到老鎮上買來了三十多根電筒和數百節電池,以及十幾條香煙和一些酒菜。畢竟是一個村的,大部分的人還是很願意幫忙,所以沒一會兒就請到了二十幾個年輕人。大家便開始忙了起來,男人們負責準備進山救人的工具,女人們負責做飯和準備幹糧。到了中午一切都準備妥當,所有人吃了午飯,向發生才辭別老母親和媳婦,跟唐真發帶著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山裏去了。
看著向發生一行人出發以後,聚在向家的人群也漸漸散去了,隻有甘金平和兩個年輕人還在準備隨後進山需要的東西。黃伯娘、詹叔娘、唐真發的媳婦和常三友的媳婦也領著幾個婦女留下來幫著儉妹洗鍋刷碗。
唐氏強撐著忙了半天,送走兒子一行人後,便一瘸一拐地來到火坑旁坐下,可她卻心亂如麻,想著家裏出了那麼大的事,自己的兩個親兄弟居然袖手旁觀,不聞不問。又想到自己的老伴生死未卜,能不能救回來還未可知,又看著自己不爭氣的雙手雙腳,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正在廚房裏忙碌的儉妹聽到婆婆的哭聲,顧不得擦掉手上的水,背著小女兒就趕忙過來安慰,可她走到婆婆跟前卻不知道如何勸解,最後她自己也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一旁的小豐年看著奶奶和媽媽又哭了,他不知所措,隻能跟著她們一起哭。這時,那幾個留下來幫忙的婦女也紛紛放下手裏的活進屋來安慰向家婆媳……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盡管向發生一行人翻山越嶺,倍道兼行,可他們還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到目的地。等他們來到向老者被困的那個煤洞的山腳下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
“就是前麵這座山了,三友和四倉就在半山腰上。”
順著唐真發手指的地方,向發生看到了半山腰上的那堆燃著的篝火。他立刻就哭了起來,拿著手電筒一邊拚命往山上爬,一邊痛哭流涕地呼喚。
“爹啊,老爹,我來了,兒子來救您了……”
看著向發生痛哭著拚命往山上爬,原本疲憊不堪的大夥兒怕他出意外,隻能跟著拚命往山上走。
守在洞口的常三友和甘四倉也看到山腳下那十幾個火把和電筒光,知道是唐真發他們找到人來救向老者了。於是也趕忙從火堆裏拿起把火,一邊揮舞,一邊大聲地呼叫,
“在這裏,我們在這裏……”
當大家氣喘籲籲地趕到煤洞前,借著火把和手電筒的光照他們才看清楚,原來這是個高約一米五,寬還不到一米的洞口,周圍都是些幹枯的雜草和荊棘,洞口前是一塊約五六十平米的空地,五輛雞公車和十幾隻裝滿煤的麻袋還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一看到那洞口,向發生就泣不成聲了,他哭嚎著就要往洞裏鑽,可剛進洞裏兩三步就被常三友一把拽了出來。
“發生,不能這樣進去,裏麵有毒氣,你進去會沒命的。”
“是呀,發生,你要冷靜點,”黃伯爺也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勸說,“咱們救人……得有個方式方法,不能蠻幹,你這樣進去……不但救不了你爹,可能連你的小命……也會丟在裏麵。”
“是呀發生,”一旁的詹大叔也跟著勸說,“你黃伯爺說得對,要救你爹咱們得先了解清楚洞裏的情況,再決定怎麼進去救人。”
詹大叔說完,轉身對常三友和甘四倉問道:“三友,四倉,你們倆快說說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先讓大家了解清楚才好救人。”
“好好好,老少爺們兒,你們先坐下休息休息,聽我說說現在的情況。昨晚真發和金平走了以後,我和三友就一直守在洞門口……”
聽甘四倉講述完,大夥兒才知道。原來唐真發和甘金平回村報信後,他和常三友就寸步不離的守在洞口,中間也嚐試過幾次進洞,可每次隻進到洞裏七八丈就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了,所以他們也隻能退出來。後來,他們就每隔一段時間對著洞裏喊幾聲,看看洞裏的向老者有沒有回應,可一切都是徒勞。不過他們卻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洞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出像放炮仗一樣的響聲,接著裏麵就會冒出少量的煙霧,伴隨著煙霧出來的是那股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