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醒看情形不對,幫著和卓說話,笑道:“他愛讀書,文章寫得好,皇爺爺都時常誇讚呢。”十四越發不樂意了,道:“沒人讓他去考功名,文章好未必有用。”和卓是家中長子長孫,從小到大沒人給過他臉色,還當真以為自己討人喜歡呢。十四刻意刁難,他完全亂了陣腳,垂著臉連話都不敢說了。我不想他們頭天見麵就鬧僵了,便笑道:“和卓年紀尚小,習武射箭還來得及。”其實我也覺得和卓身子骨弱,所以最開始時我對他並不滿意。
和卓忙附和我道:“今兒回府我就命人去請師傅教授武功。”
正說著話,外頭有弘明的聲音傳來,他隔著窗戶就在喊:“阿瑪,額娘...”轉眼就到了跟前,他見和卓在,也未詫異,給我與十四行完禮,便笑道:“和卓姐夫,午後講學,師傅用了你寫得文章給咱們讀,我可真羨慕。”才被十四訓過讀書不緊要呢,和卓小心翼翼看了十四一眼,道:“文章不必寫得太好,練好武功才重要。”
十四臉都青了,道:“弘明,武功要勤練,文章也不能漏下,知道了嗎?你把近一月做的功課都拿來給我瞧瞧。”弘明恭謹道:“是,阿瑪。”
天色黑了,和卓告辭離去。我與阿醒送他至廊房處,眼見他往花園中去了,才緩緩沿著長廊往回走。阿醒頗有怨言道:“阿瑪怎麼回事?一邊跟和卓說讀文章沒用,一邊對弘明的功課又嚴加看管,顯然是故意針對和卓。”我捏了捏她噘得老高的嘴皮子,笑道:“你阿瑪舍不得你,才會看誰都不順眼,知道麼?你要是真埋怨他,可就沒良心了。”阿醒道:“我總覺得阿瑪變了,不是我以前的阿瑪了。他總是板著臉,對我和弘明都沒有笑容。”
庭院中已有鮮嫩綠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壓低聲音道:“你阿瑪要統領十萬軍馬,要行軍要打仗,還要處理朝廷與軍隊之間的牽扯,諸事繁冗,曆經生死,性情自然有變。就如你與和卓,將來成婚生子後,也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天性純真。”
阿醒聽得似懂非懂,懵了片刻,笑道:“我真羨慕額娘和阿瑪,往後我與和卓也是如此便好了。”她送我進屋,便回去自己院子。十四又進了書房,我不想擾他,便坐在外間炕上守著。至九點多,玟秋問:“主子,今兒還用不用晚點?”
我撿了一本閑書看得出神,聽見玟秋說話,便揉了揉眼睛,欲要起身。玟秋忙上前扶住,又伺候我穿鞋。我邊往書房走,邊輕聲道:“讓廚房預備著水餃和牛肉麵,再備幾碟醬菜便可,不必大費周章。”玟秋噯了一聲,掀簾至廊下給侍立的丫頭傳話。
書房的燈點得極亮,張芳芳站在裏頭回話,我等著他們說完,方揚聲道:“十四,我能進來嗎?”裏頭傳來渾厚的聲音,道:“進來吧。”我一進屋,張芳芳就抱著滿懷的折子往後退,我朝十四道:“餓不餓?我讓他們煮了餃子和牛肉麵。”
十四合上奏章,抬頭笑道:“甚好。”
他起身繞過大案,牽住我往外走。我見他麵有悅色,不由問:“可是有好事?”十四笑道:“阿南來信,說青海的好幾個部落都答應出兵護送達賴喇嘛。”
我笑道:“太好了,你也能鬆一口氣了。”
十四衝我一笑,並未多語。晚點很快就上了桌,我與他就著炕幾吃了。我怕他還要看文書,便先道:“你昨日睡得晚,今日起得早,又沒午歇,身子怎麼熬得住?我不管,反正你呆會洗漱完了就乖乖上榻睡覺,不然你不睡,我也不睡了!”十四怔了怔,過了片刻才道:“好,聽你的。”我頓時揚起笑容,迎麵抱住他,喁喁道:“你這樣聽話,要不是懷著寶寶,真想咬你一口。”十四的下巴抵在我的發間,意味深長道:“爺也想咬你...”
上了榻,他清清淺淺的親我,怕碰到肚子,並不敢將身子覆在我身上,隻是用雙臂撐著。他身上不再隻有我做的皂子香味,更多的夾雜了一絲我很陌生的硝煙嗆味。對於一個禁欲快一年的成年男人來說,隻是接吻顯然不夠,他從背後緩緩進入,極慢極淺。
睡至半夜,我詫然驚醒,我的睡眠一向不錯,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身邊傳來痛苦的呻吟聲,我就著黃豆大小的油燈看向十四,隻見他渾身打顫,滿額汗珠,不知是哪裏疼還是做夢,整個身子背對我縮倦著,嘴裏嘟囔有聲,又似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