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N夏與秋的更替是個糾結的季節,主要體現在滬海的夏天寢室裏隻能裸睡,往秋過渡的那幾天則處在蓋被子熱,不蓋被子冷的尷尬境地。
往好的方麵想,這種困擾並不作用於戶外穿衣上,因為在這座城市裏,當你感覺不到熱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冷了,反之亦然。一年熬到頭,會發現好多春秋的衣服都買來裝飾衣櫃了,鮮有露麵人前的機會。那些針腳細密的襯衫、T恤、衛衣、針織物隻是換了一個展館,從人來人往的百貨商場優雅地移步到寢室無人問津舊衣櫃裏,像是厭倦了都市的燈紅酒綠決意回歸鄉野,在寧靜的田間孤獨終老。而消費它們的人無奈於滬海神鬼莫測的天氣變化,隻好安慰自己是在幫國家拉動GDP。好說歹說,曾經也是佩戴過紅領巾的少先隊員啊。
在這樣糾結的季節裏,皓南哥時常會糾結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去上課呢?
早上7點50分,皓南哥所住的樓層已經撤空了,而他在掙紮著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是飛身下床趕去上八點的邏輯學絕地挽尊,還是一睡不起任憑嘎吱作響的硬板床腐蝕自己日漸破敗的靈魂。
邏輯學,對於從小看柯南必須看中文版還需要媽媽坐在一旁耐心講解劇情的皓南哥來說,真的是門很深的學問。他壓根就沒邏輯啊。就好比指著佩佩還沒從少林寺還俗的腦袋問,帥哥請問你用的發蠟是哪一款?小夥子定型定得不錯啊!
皓南哥滿懷深情地望向窗外,覺得意識逐漸模糊。
新世紀大學生村的陽台是朝南開的,同隔壁寢室的陽台隻有一步之遙,為習慣於出門忘帶鑰匙的同學們提供了一條便捷之路。這樣的季節裏寢室陽台門窗大開,稍微提高嗓門就可以和隔壁寢室的同學進行言談交流。
試想一下兩張床緊緊貼著同一麵牆,兩個人背對背隔牆想靠,身處不同的空間疲憊地倚靠著看不見的彼此各自**,聲音是兩個人相互交流的唯一渠道。他們推心置腹無話不談,徹夜不眠相互慰藉空虛的內心世界,說好做彼此的天使。
唯獨美中不足的是,這裏是男生寢室,整棟樓裏除了查寢大媽他媽的全是男人。
皓南哥在床上優雅地翻了個身,隔著蚊帳敲了敲牆麵,“喂,醒了沒,8點的邏輯學,去不去了?”
“去個毛啊,去了又不一定聽,聽了又不一定會,會了考試又不一定過。變量太多,別扯淡了,睡覺睡覺。”回應他的是隔壁寢室的秘哥,同為管理學院學渣,在皓南哥本科四年纏綿悱惻的延畢道路上發光發熱,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皓南哥又翻了一個身,心裏覺得惴惴不安,“秘哥,我們生活這麼頹廢會不會遭報應?”
秘哥背對著牆,顯得很不耐煩,幹脆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開始刷網頁,“你太天真了騷年,你哥沒告訴你大學是什麼?大學就是大概學一學。隻要膽子大,七天都是假。”
“我是想說,要不我們下床踢實況吧,我昨晚剛打的補丁,C羅的數據更**了,簡直就是外掛。玩到中午吃個飯,下午還能去上概率論。”
“實況?早說啊!那還等什麼,走起啊!”隔壁傳來秘哥翻身下床的聲音,關於下午去上課的後半句已經被自動過濾掉了。
秘哥,姓敖,是個挺少見的姓氏。皓南哥在結識這位好基友之前,生平僅聽說過一個姓敖的,還是位公眾人物,叫敖幼祥,台灣畫漫畫的,代表作品《烏龍院》。大三那年皓南哥在校隊五人製比賽中進過一個烏龍球,不知道二者有沒有什麼聯係。
沉溺英雄聯盟之前,實況足球一直是秘哥最熱衷的電子遊戲。這位實況骨灰級玩家讀大一時曾在校方舉辦的實況足球大賽中展現過同時運用十根手指操控遊戲手柄的神技。普通玩家用手柄踢實況通常是用不到那麼多手指的,秘哥則不同——他用雙手大拇指操控球員的盤帶、傳球、射門;食指按加速奔跑鍵和切換球員;中指用來隨時更改場上陣型,戰術指導;無名指固定手柄,方便前六根手指操作按鍵;剩下的小拇指則經常豎起,隨時用來嘲諷對手。就這樣秘哥憑借超凡的實況技術和特殊的遊戲技巧以場均五個淨勝球毫無懸念地小組第一出線,卻因為向學院裏心儀的妹子表白錯過了第一輪淘汰賽,被判棄權出局。
結果被表白的妹子表示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事後秘哥大呼後悔,不然問鼎實況足球大賽應當是十拿九穩。因為後來喬小麥曾有幸和那年實況冠軍切磋過幾場,勝負該是五五開,但喬小麥和秘哥踢實況從來就沒贏過,連點球大戰都沒踢過,通常半場就被端了,徒生出中國隊遊走世界杯決賽圈的挫敗感。
然而那天上午喬小麥還不認識皓南哥和秘哥,在從事與熱血無關的事情的時候,他隻想集中精力,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與秘哥不同,皓南哥的名字總是讓別人在改朋友圈好友備注時抓耳撓腮,他一遍又一遍,不遺餘力地刷新著隊友們對現代漢語詞典的認識,他們習慣於一邊調侃皓南哥,一邊感慨我大中華漢字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比如現在,當皓南哥鼓起勇氣翻身下床準備洗漱的時候,發現隔壁寢室的秘哥已經幽靈般從陽台翻入坐在他的書桌前打開電腦插好手柄運行遊戲選好球隊隻等他下床應戰。皓南哥幹脆臉也不洗了,隨便刷了個牙塞下幾塊餅幹就拉了把椅子在電腦前坐下,聚精會神用鍵盤挑選自己的球隊。在秘哥率領皓南哥進軍英雄聯盟的超神之路前,就是這樣帶著他在實況足球的道路上昂首闊步的,直到有一天,千裏跋涉的皓南哥驀然回首,發現畢業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