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眼前影影綽綽晃動著許多人影,身體劇痛的感覺已經遠去,留下難以言語的空洞感,仿佛這具身體並不屬於自己。
明月動了動眼睛,艱難的睜開來。
旁邊人發現她醒了,驚喜的靠過來,“公主,您醒了嗎?”
一張放大了的,圓圓的臉蛋出現在麵前。明月怔怔地看著她。這個女孩她不認識,可女孩眼裏擔憂是如此的真實,讓她恍惚以為回到了很多年前親人環抱的莊家。
“我沒事。”她虛弱的抬起手,想抹去女孩眼裏的淚。
然後,明月愣住了,把手收回到自己眼前,愣愣的看著。
這是一雙水嫩如蔥的玉手,關節纖細,指腹柔軟,修長的指甲修著圓潤的弧度,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養尊處優,從未做過粗重的活。她也曾有一雙這樣的手,可是,可是奴巷三年,莊明月的手早不是這個摸樣了。她的手變得粗糙不堪,掌心滿是老繭,每根手指的指甲都短短的幾乎嵌到了肉裏去,還有一條黑色的線,任是怎麼洗都洗不掉。
女孩發現明月神色不對,焦急的問,“公主,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夜螢去喊太醫來。”
“你叫夜螢?”
“是啊,奴婢是夜螢啊。公主您不認識奴婢了嗎?”
明月被當頭一棒。
夜螢不是笪瑤公主身邊的宮娥嗎?她叫自己公主?
慌亂中,明月環視四周,看到大紅色的承塵籠罩在踏步床上方,上麵繡著鳳穿牡丹,鳳凰的身體是用金絲彩線完成的,大朵的牡丹的似乎要從布上綻放出來。她驚得差點跳起來,夜螢眼疾手快的扶她坐起來,另兩個宮娥上來給明月腰後墊上柔軟的繡枕。
明月顧不上她們,低頭看看身上鮮豔的紅紗寢衣,又轉頭,看到踏步床外還燃著的龍鳳對燭。最後,目光穿越燭光,落在不遠處的水晶珠簾上,那是把低微的她和高貴的笪瑤公主分隔成兩個世界的珠簾。
曾經,她在簾外。如今,她在簾裏。
明亮的燭光刺得明月閉上眼眸,她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把鏡子拿來。”
饒是有了心裏準備,在看到鏡子中那張臉時,明月還是傻了。
這張臉凝如羊脂,眉如遠山,一雙水眸比桃花潭裏的泉水還要清澈勾人,嬌俏之中帶著幾分西楚女子鮮有的風情。
這,不是她。
鏡子從手中落下,砸在床上。明月按著砰砰跳動的心髒,久久不能自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突然變成了別人。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夜螢,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公主……”
明月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夜螢,那種無助又尖銳的目光看得夜螢心頭發怵。
“我服過藥後,多久出現的不適,期間有什麼人進出,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您,您……”
夜螢自跟隨在笪瑤身邊起,就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笪瑤公主捆綁一身。公主遇險,她做墊底,公主出事,她要陪葬。更何況,今日這碗藥是她親自端給公主服用的,如果公主追究起來……夜螢一身冷汗,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公主方,方才服了醫女送來的藥,太子來揭了紅蓋頭就去前麵招呼賓客。後來您說頭暈,暈暈就暈在了床上。然後,再然後太醫來看過說公主沒有大礙。公主,奴婢是親眼看著太醫確診的,還再三請他們仔細診斷,如果您不放心,奴婢再去請太醫來給您看看,好不好?”
明月沒先回答夜螢,她心裏有了大致經過。
原來她和笪瑤公主服藥之後,兩人都出現了不適並且暈厥,等醒來以後,她已經變成了笪瑤公主。那麼,笪瑤公主……
想到在昏厥之前趴在身上的男人,明月瞪大了眼睛,“去,快去把試藥的找來。”
夜螢點頭,出去叮囑了幾句,很快又回到明月跟前,“公主,要再請太醫嗎?”
明月搖了搖頭,“先不要傳太醫。”
夜螢頷首,見公主並沒有在意藥是誰端上來的,也沒有苛責,那顆吊著的心終於收回了肚子裏去。
明月見她欲言又止,道,“你有話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