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三郎如今還能容讓你,下了這個台階,也免得日後還要撕破臉。二娘子,你也不是那不知事的女子,怎的偏偏想不透這一點?早晚都是三郎的人,聽話些,大夥兒都省事。”張旻曾經如此勸說自己。
是了,他從未欺騙過自己,他說的都是實話。便是那時候,他也說過,幫著自己,不過是“為自己打算”。
是自己傻,竟從來不曾看清。
那三郎呢?他對自己,又究竟是怎樣的心思?二娘隻覺得心中升起巨大的惶恐。
是不是自己如今所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騙局,一個巨大的陰謀?是不是所有的傾心相許,輕憐密愛,所有的溫柔,所有的心動,統統都是一場虛假的幻夢?
倘若果真如此,自己又該如何自處?該如何再去麵對趙德昌?
二娘後退了幾步,忽然驚醒過來,快步跑出了院子。
“誰在外頭?”張旻恍惚瞧見一個綠色的影子從窗外一晃而過,連忙止住龔美的動作,急切的往窗口撲去。
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初夏的風,不時帶來幾許花香,讓燠熱的天氣平添一絲涼爽。
張旻鬆了一口氣,雙手搭在窗台上,那急切卻已經平複下來。許是自己看錯了,畢竟這四周都是綠色,說不準是風吹動了哪一棵樹,才叫自己看差了。
然而不知為何,心中卻隱隱的劃過一抹煩躁不安。
“怎麼了?不必妝模作樣!張大郎,當初咱們說好,將二姐兒送進府裏來,是要她來享福的!你想要這麼一個人在殿下身邊,我想要出人頭地,可也不曾說過,便能隨意糟踐了二姐!”龔美走過來,推了他一把,“你方才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張旻並不理會龔美,隨意的撥開他的手,淡淡道,“你記著自己的目的就好。如今劉二娘是三郎的人,她的事情,可不是你能夠隨意過問的。”
龔美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從與張旻合謀將二娘送到趙德昌眼前的那一天,他就該知道會有這一日的。那是官家的皇子,豈是他能夠隨意置喙的?
二姐的事,已經不是他能夠隨意插手的了。怎麼還要別人來提醒自己呢?
或許這也是張旻瞞著自己的目的罷?龔美看了張旻一眼,咬牙道,“我知道了。不過張大郎,二姐兒若是出了什麼事,你這一年多豈非白忙了?”
“不用你來提醒我。”張旻轉過身,撣了撣衣裳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輕輕一笑,“我這便去想法子。”
……
二娘急匆匆的跑出來,並未看飛雪一眼,隻顧著低頭往前跑。飛雪有些莫名,卻下意識的提腳跟上。
一直到了花園裏,二娘跑的累了,這才停下來,靠在假山上喘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回頭看著與自己一般氣喘籲籲的飛雪,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飛雪也鬆了一口氣,試探著問道,“姑娘,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張大哥不在?”
二娘一僵,臉色便拉了下來,淡淡道,“並沒有什麼。張旻有事,我並沒有打擾。咱們回去罷!”
“是。”飛雪看著二娘的背影,越發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二娘忽然問道,“飛雪,你說,殿下對我如何?好是不好?”
“自然是極好的。婢子在府裏的時候比姑娘早些,殿下從前身邊沒有人,倒是無從比較。不過人人都說殿下性子好,婢子所見也是如此。就是對府裏的姐妹們,也是好的。自然對姑娘更好。”
飛雪說著,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個說法不具有說服力,連忙又道,“婢子聽我娘說過,別人家的姨娘,都是當丫頭來使喚的,什麼時候主母不高興了便提腳賣掉。殿下斷不會如此的。”
二娘不由失笑。趙德昌又不是主母,等主母進了府……焉知到時候又是怎樣的光景?
何況……二娘嗤笑一聲,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日,還是兩說呢!她想起自己去找龔美的原因,臉上的笑便有些發苦。不說也罷,原以為掏心掏肺對自己好的人,卻原來早就將自己賣了。
但飛雪的話,卻仍是讓她有些在意。從前竟不曾想過,事實上,趙德昌對所有人都好,不獨她一人。
所以也無從判斷,這種好,到底隻是因為成了習慣,還是因為喜愛著自己。
就真是喜愛了,那喜愛又到底有幾分?二娘隻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來不及思索,來不及準備,隻能被動的接受,所以此刻,她覺得累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