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句話，聲音太小，便是另一個人也不曾聽清。兩個人嘀嘀咕咕的走遠了。
耳聰目明的靈芝卻一直站在假山後，心中被那一句話激起了滔天駭浪。
殿下親口說，劉二娘隻是個幌子？這麼說，劉二娘這般得寵，也都不過是殿下故意為之？
想想其實也是極有可能的。畢竟靈芝還不曾見過哪一個宗室子弟，家中僅有一個女人。若說是殿下別有目的，反倒更加說得通。
如此一來，她也能鬆一口氣了。她一直覺得，殿下這般寵愛劉二娘，乃是因為少年情動，不可自拔。這也是她一直避免和劉二娘正麵衝突的原因。畢竟和殿下的心上人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贏的。
所以原本她是打算，等殿下情淡了，對劉二娘不比以往，再趁虛而入。
但就這麼等下去，就連她自己也拿不準，要等到什麼時候。
萬一殿下是個長情的人呢？萬一劉二娘失寵的時候，自己也年老色衰了呢？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偏對著仙草這個沒什麼心計的，卻還要將這些都瞞下來，裝作胸有成竹。
但從此刻開始，她不再將劉二娘看做高高在上，無可超越的人。
沒有殿下全心全意的寵愛，劉二娘算什麼呢？總有法子讓她和殿下之間心生嫌隙的。
殿下對劉二娘有沒有用情不說，劉二娘自己對殿下，怕是早就情根深種了。
最起碼，以她對劉二娘淺薄的認知來看，若是劉二娘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幌子，必定會傷透心的。
到時候，鬧將起來，殿下對她的容忍，又能有多少呢？時日長了，自然也就厭倦了。到那時候，便不是自己上位，這芳草園裏還有三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子呢！
“姐姐，怎麼了？那兩人已經走遠了。”那句話仙草也不曾聽見，一開始站在這裏，還以為是因為靈芝擔心被那兩人發現。而今人都走遠了，靈芝卻還是不動，她這才開口。
靈芝被她喚回了神，往聲音發出來的地方看了看，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意，“回去罷。”
“姐姐……好像有些不同。”仙草多看了她兩眼，笑著道。
靈芝便伸手去揉搓她，“胡說八道什麼，我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心中卻是一凜。這仙草看著大大咧咧的，不曾想也有細心的時候。她是不是早就瞧出了自己的窘迫，隻是不曾點透？
她又看了仙草一眼，想了想，才道，“我如今有個法子，能讓劉二娘和殿下之間起嫌隙。不過我拿不準……”
“真的？”仙草聞言，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姐姐是有辦法的。到底是什麼法子？”
靈芝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仙草，“你等我想想。若是這回能成，說不準便能將那劉二娘徹底的趕出去。但若是出了什麼紕漏，被趕走的，便是咱們了。”
仙草抿了抿唇，雖然對靈芝的做法並不讚同，但她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立場不同意，隻能悶悶的點頭。
然而心裏，到底對靈芝有了些許的不滿。靈芝這麼做，是不是因為擔心自己搶了她的功勞？
……
趙德昌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二娘站在關雎館門口等著他，見他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對去年的事，雖然從不提起，但她心中是難以釋懷的。而今趙德昌順利的回來了，府裏也沒有生出其他的事，她一顆心才總算是落了下來。
趙德昌握著她冰冷的手，皺眉道，“怎不在屋子裏等著？大冷的天，看凍壞了。”
見二娘油鹽不進，隻低著頭任人訓斥的模樣，心中又不忍起來，“幸好我早猜到你要這麼做，連宴席都不曾吃，撿了個機會便趕忙的回來了。不然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二娘這才笑起來，“我早知道你要早回來的。其實是估算好了時間，才站在門口，你就回來了。”
趙德昌明知她是在撒謊，卻還是不忍苛責。隻搖了搖頭。
二娘拉著他進了屋，將自己挑出來的衣裳給他看，“今日咱們穿這個，怎樣？”
給趙德昌挑的是一套玄色打底，金絲銀線繡成的袍子，在燈光下顯得華美異常。她自己的，卻是一身鵝黃的裙裝，隻在袖口和領口繡了折枝梅花圖案。兩套衣裳擺在一起，便像是他們二人依偎在一處。
趙德昌忽然覺得心中熨帖極了。此前十六年，他從來都是渾渾噩噩的過著，一切都有人打點好，卻從不曾有過此刻的感動。這感覺，就像是，他終於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