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祐根本也不是病,是跌進了禦花園的池子裏了。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一年裏,有大半的時間,是躺在床上喝藥的。是以快十歲的孩子,瞧著卻還是瘦瘦小小的,全身上下沒一點兒肉。
劉娥曾遠遠的看過一次,那麼小小的孩子,身上卻是暮氣沉沉。也是從那時起,她徹底的打消了對趙祐動手的想法。且不說對著這樣的孩子,她下不去手,說句不好聽的,趙祐這模樣,沒人對他如何,都保不準哪天便去了。
至於趙祐到底是怎麼成了如今的模樣,卻是眾說紛紜。但可以肯定的是,是進宮以後,才這樣的。從前在王府裏的時候,也是天真活潑,聰明伶俐的孩子。
有人說這是他命格太薄,壓不住這皇宮裏的福氣。還有人說後宮是女子的居所,陰氣太重,衝了小孩子的的陽氣。更有人說這是被詛咒了,編排出種種離奇的緣故,在暗地裏流傳。
本來如果隻是趙祐身子不好,不論如何,也扯不到這上麵來。偏趙恒登基那麼多年,後宮幾乎無所出,唯一的一個兒子,還是這般病怏怏的模樣,自然叫人生疑。
這個傳言,劉娥曾經聽說過,但因為不喜,便不許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提起。
雖說她做不到大度的希望趙恒子孫繁茂,但更不願意聽到他被詛咒了這類的話,叫人心頭發寒。
可是這一刻,聽說趙祐沒了,劉娥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立刻就想起那傳言來了。
好半晌,她才從紛亂的思緒裏理出一句,“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說不是病了,是被人推下了禦花園的池子。”飛雪壓低了聲音,“大殿下那個身子,就是等閑吹個風,皇後也要小心在意,就怕他吹壞了的。這下掉進水裏,更是不得了,登時便閉過氣去了。聽說是他身邊的一個小太監,給他渡氣,這才緩了過來。”
“既然好了,怎麼忽然又……”劉娥抿了抿唇,沒有將那個“死”字說出來。
那個字像是針,她不忍心將這針紮在一個無辜可憐的小孩子身上。
飛雪皺著眉道,“玉宸殿的消息嚴實,婢子打聽到的也不多。聽說是回來之後,便發起熱來了,太醫也束手無策,陛下才過去瞧過,人便沒了。現下那邊正傷心著呢。”
劉娥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慌慌的。
趙恒對趙祐的重視,她心裏是知道的。雖然趙祐的情形如此,但畢竟是他唯一的一個年紀稍長的兒子。
況且趙祐自己也爭氣,或許是因為大半時間都是在床榻上讀過的緣故,他的性子十分沉穩,平日裏手不釋卷,人又聰明,學東西又快又好,師傅們莫不稱讚的。
這樣的一個孩子,便身子稍弱些,皇家也並不是養不起,自然就算不得是什麼大毛病了。
況且他畢竟還小,許多人都是漸漸長大之後,身子便結實起來的。因此別說是趙恒,就是朝臣們,對這個中宮嫡子,也是抱有極大的希望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竟就這麼突然的沒了?中年喪子,對趙恒來說,又是多大的打擊?
“落水又是怎麼回事?大殿下身子不好,我知道皇後是不讓他去水邊的,怎會落水了?”劉娥又問。
飛雪搖了搖頭,“這個婢子打聽不到,想來是皇後娘娘封鎖消息了。”
“算了,你也別打聽了,萬一落在別人眼裏,還以為咱們是心虛。你出去看看,今兒官家大約是不會過來了,早些將門鎖了,囑咐下頭的人,這幾天皮緊著點兒,別叫人拿住撒氣。”劉娥吩咐道。
飛雪答應著去了,李簫站在劉娥身邊,好一會兒才猶豫的問道,“姑娘,皇後娘娘一向不喜歡姑娘,會不會將大皇子的事情,怪罪到姑娘身上來?”
劉娥頓了頓,這種可能雖然很小,但也未必沒有。畢竟郭皇後才失去了孩子,沒有理智可言,胡亂攀扯,也並非不可能。她想了想,道,“算了,倘若她要攀扯,我現在又能做什麼?”
如果郭氏還有些理智,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煩,而是為她的孩子報仇的話,就該好生的查一查趙祐是怎麼到水邊去的。以她對郭皇後的理解來看,她應該還算是講理的。
然而她忘記了,郭皇後肯講道理,也要先有道理可講。
此刻,玉宸殿裏,趙恒和郭皇後正在聽張順子彙報檢查趙祐落水的地方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