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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也該歇會兒了。”紅葉抱著衣裳進屋，便見郭皇後坐在靠窗的地方，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不由道。
郭皇後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抱著衣裳，便問，“去了尚服局？”
紅葉點點頭，將手中的衣裳擱下，便走過來扶她，“聖人也別太累著了，該好生歇息才是。”
“歇什麼？我這身子，再怎麼折騰，也就是這個模樣了。如今不過看日子，還有什麼可在意的？”郭皇後淡笑著道，“也就是你，才處處在意。”
紅葉聽她說得尋常，竟是連生死都不看在眼裏的模樣，不由鼻頭一酸，“聖人快別這麼說，倘若聖人有個什麼，婢子們又當如何呢？隻當是可憐婢子們罷。”
郭皇後聞言愣了愣，旋即笑道，“是了，也該替你們安排安排日後的事了。一轉眼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當初跟著我進宮的，如今隻你和青梅還在我身邊了。是該替你們打算打算的。”
“聖人說這話，婢子便是百死難贖了。依婢子說，聖人少想些事情，多將養身子，自然就好了。”紅葉心頭越發難受，卻還是強忍著出言開導郭皇後，“那些勞什子的事兒，誰願意去想誰去想就是。”
郭皇後微笑著搖頭，“傻紅葉，這世上的事，要是能那麼簡單就好了。有些事，我非做不可。”
“還有什麼，是比聖人的身子更要緊的事呢？”紅葉低聲道，“便要這般不管不顧的。”
“紅葉，我嫁給官家，有多少年了？”郭皇後忽然問道。
紅葉微微一愣，想了想，答道，“也有十七八年了。”不說不知道，的確已經是很多年了。
郭皇後微微一歎，“做了十八年的夫妻，我竟從不曾得到過官家哪怕一句關切的話。他的心都在那個女人身上了。我爭不過，也不爭了，可老天爺怎麼那麼狠，偏偏要帶走了我的祐兒？我本想守著他過日子便罷了，卻是老天也不許，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信老天？”
她的手無意識的用力，微微收緊握成拳頭，“我得不到的，憑什麼她便能輕易占有？”
“那聖人也犯不著為了讓她不痛快，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紅葉又咕噥了一句。
“我這身子，還有什麼不能豁出去的呢？我就是要讓她知道，縱使她得到了官家的心，有些東西，卻是她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我就是要讓她也求而不得，嚐嚐失去一切的苦！”
紅葉心頭歎息了一聲，郭皇後根本已經入魔了，現在再勸她什麼，都是沒用的。
何況……聖人的情形，別人不知道，她這個貼身伺候的人還能不知道麼？罷了，隻要聖人覺得歡喜就是了。有些事情做，許還不至於會整日胡思亂想。
其實紅葉對郭皇後的安排，也不甚明了，隻是有些事情，郭皇後不能自己做，要過了她的手，她才知道些。饒是如此，那些事情，已經叫她心驚不已了。所以才想勸郭皇後罷手。
但看郭皇後這個模樣，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那自己這些人，又該如何呢？
非是她自私，隻知道考慮自己，不過是……郭皇後如今的情形，容不得她不為自己考慮了。畢竟還活著，誰也不想就那麼不明不白的去死。
“對了，熏香快沒了，你再去尚設局領些回來。”郭皇後將半匙香料添進香爐之中，屋裏便彌漫開一種淡淡的芬芳。她闔上香爐的蓋子，閉著眼睛細細的嗅了一會兒，才道。
紅葉一驚，連忙應道，“是，婢子這就去。聖人還是歇會兒午罷？”
“不了，現在睡了，夜裏又該睡不著。你去給我拿本書來，打發時間就是。”郭皇後道。
紅葉答應著，扶了郭皇後重新在榻上歪著，這才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她腳步微頓，回過頭去，便見春日的暖陽照在郭皇後身上，她衣衫上的金絲銀線織就的鳳凰圖案，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而她整個人暈在那光芒的中心，瞧不清晰。
紅葉不知為何，就覺得心慌慌的，無論如何都沒有底。
她回過頭，快步的走出屋子，到了院子裏，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像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一般。
院子裏隻有幾個小丫頭坐在簷下，正在說閑話，見她出來，連忙起身。
紅葉沒有應付她們的心思，隨意的擺了擺手，便走出了玉宸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