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愛國主義除了家國一體的利益關聯,國家還需要有真正值得“愛”的核心,這一核心,往往就是文化的優越。這個問題對於南宋不是太大的問題,因為,絕大多數的宋朝百姓都相信,自己的文化要比北方遊牧民族的文化先進很多。反過來說,北方民族南下之後,也的確學習、吸收了不少宋朝的文化,甚至有一些宋朝叛臣投敵的理由居然是給敵人帶去我們的文化:武力上打不過他,便從文化上戰勝他。如今,在西方中心論的影響下,我們對於自己文化的自信幾乎蕩然無存,對於自己文化的真正價值很少有客觀公正的認識。愛國在今天,除了利益關聯,失去了另一條有力的臂膀,這是亟須彌補的。
本書的一個目的就是告訴中國人,我們的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相比毫不遜色,雖有個別不足西方的地方,但總體上,我們的文化比西方文化更成熟、更合理。我希望未來的中國人,能夠更多地建立起對自身文化的自信,以身為中國人而永遠驕傲。當今某些人常常指責中國人的愛國主義,在我看來,他們是受了西方中心論的影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西方利益集團政治下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一再地以傷害他人的方式讓自己獲利。當今西方世界以及某些深受西方思想影響的中國人,對於中國傳統的愛國主義的理解,依然停留在利益集團政治的層麵,對於中國傳統政治“天下為公”的理念很少真正地理解,很多人隻把它說成是愚民政策的騙人把戲。建立在“天下為公”政治理念基礎上的傳統愛國主義,是一種昂首挺胸的驕傲,而不會像西方利益集團政治下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那樣,以傷害他人為天經地義。中國傳統的愛國主義,是一種有高尚道德的愛國主義,它的道德基礎就在於“天下為公”。
南宋的失敗,還涉及到第三個問題,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對於國內政治來說,政府要處於超利益集團的地位,常規狀態是公正地調節各方麵的利益關係。但是,當某一個利益集團堅決不接受中央政府的調節或約束時,中央政府僅僅靠道德力量、行政力量也是不夠的。在國內政治中,政府成為超利益集團的存在,行使權力最後的保障就是武力。不管對於個人犯罪還是對於利益集團的挑戰,超利益集團的政治理念,要求最終的武力掌握在有道德製約的社會管理者手中。從掌握武力的角度,超利益集團的政權在國內是獨一無二的。今天,西方國家也從形式上學會了這一點,地方割據的武裝力量已經沒有像西方曆史上那麼普遍。但是,對於武力掌握者的道德要求,現代西方與中國傳統政治依然有較大的距離。對於中國傳統政治來說,不是不能使用武力,而是不能隨便濫用武力。使用武力既要有法律的製約,也要有道德的約束。隻要使用武力的結果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不管是征服還是招安,政府所擁有的強大武力是其保持超利益集團的地位而不被利益集團取代的保障。
對於國內政治來說,政府掌握武力的唯一性,使得它能夠保證有效地控製不願服從的利益集團。然而,當利益集團的挑戰來自外部,政府掌握武力的唯一性消失了。當所有協調、協商都失效的時候,“超利益”的政府能否在最終不得不武力對抗的時候獲勝,便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即便“超利益”的政府想在國際上做一個各種利益的平衡者,如果武力不足,這個願望也很難實現。當中國麵臨各種外部利益集團的挑戰時,強大的武力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鋼鐵長城。北宋滅亡,南宋滅亡,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武力。一個政治理念再優秀的政權,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力這一必要條件,當不得不麵臨外部武力挑戰時,也隻能是“一江春水向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