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戈鐵馬滿江紅(2)(3 / 3)

宋朝與唐朝隔了一個五代時期,它繼承或改造了唐朝的很多遺產,例如唐朝的藩鎮割據。“鎮”現在隻是一個地方行政概念或地理概念,但在唐朝,“鎮”是一個軍事概念。這一轉變是在宋朝出現的。清朝末期,“鎮”依然有軍事色彩,例如袁世凱的北洋新軍,但隻是指一個軍事單位,而非軍事要地。宋朝將“鎮”非軍事化的轉變內容之一,就是要處理原先藩鎮割據留下的大量士兵。現代社會經常采取裁軍的方式,但裁軍也得安置大批轉業軍人。對於宋朝來說,在府兵製的條件下,原先屬於藩鎮的士兵缺乏必要的生活技能。因此,出於社會穩定的考慮,宋朝並沒有將這些藩鎮士兵解散了事,而是對他們進行了改造。

對照一個現代的例子。美國占領伊拉克後,對於伊拉克原先的軍隊、警察采取了極為簡單的做法,通通宣布解散。這些人因美國人到來而突然失去了基本生存的條件,很多都成為反抗美國軍事占領的抵抗力量。宋朝建立後,很快就實現“天下太平”,與趙匡胤對以前藩鎮時期留下的士兵進行安撫也有一定關係。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人到今天都沒能理解趙匡胤的智慧。

宋朝的軍隊大致分為禁軍和廂軍兩個部分。禁軍屬於主力正規軍,廂軍的地位比較奇特,它有時候像是禁軍的預備隊,廂軍中的優秀士兵也能進入禁軍;有時候又像是專業兵種,例如專門從事黃河治理、治理水患、修建城牆等工作的特殊軍隊,類似於後來的工程兵、鐵道兵等;還有專門從事通信的“遞鋪兵”,唐朝的著名詩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說的就是軍用驛站快馬加鞭為楊貴妃送來廣東的新鮮荔枝。這些軍用驛站在宋朝被稱為“遞鋪”。北宋在全國各地的遞鋪有5000多個,遞鋪兵有10萬以上。南宋國土麵積縮小了,遞鋪大約有3000多個,遞鋪兵有5萬人以上。當時的遞鋪既有軍事性質,也有民用性質。軍事性質就是後來發展出來的通信兵,民用性質就是後來出現的郵局。因此,在西方社會開始進入現代化的早期,郵局、鐵路部門統一製服、統一製度的半軍事化管理方式就是來自宋朝。

此外,宋朝的軍隊中的弓箭兵、騎兵、步兵等等分工早已有之,但宋朝還有專業的炮兵、水兵。宋朝的軍隊還專門配備醫生,國立醫院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為前線士兵研製治療傷病的藥物。除了一線作戰隊伍的分工精細外,廂軍係列還有專業“鑄錢兵”。用今天的話說,造幣廠裏的工人都是軍人。大城市裏還有專業消防兵,而歐洲直到18世紀才出現專業的消防兵。後方還有專業生產武器、彈藥、服裝等軍備物資的兵工廠,其中一部分人後來成為技術高超的手工業者和製造業者。宋朝的軍隊甚至還有專業的軍樂隊、儀仗隊,史上稱為“鈞容直”。“鈞容直”屬於國家軍樂團,規模可達300人。另外還有百人規模的騎兵軍樂團。可見,宋朝的專業兵種已經非常細化。同時期的歐洲,軍隊的專業兵種隻有騎兵、步兵等簡單區分,不說沒有炮兵,就連水兵、海防都沒有,隻能任由海盜橫行。

宋朝逐步明確了軍隊國家化、軍人職業化、兵種專業化等現代社會已經司空見慣的理念,“文官將兵”就是在一係列理念下的必然。它所表達的本質就是,國家化的軍隊必須掌握在超利益集團的政治權力手中,而不能讓軍隊被利益集團所用,文官就是超利益的具體代表。即便在政治領域,現代西方社會依然是利益集團的平衡政治。而且,西方國家依然殘留有軍隊利益集團化的傾向。以英國、美國來說,兩國曆史上都曾經出現過跨國公司擁有自己的軍隊的事件;如今在伊拉克戰爭中,還有黑水公司這樣以盈利為目的的雇傭軍。此外,美國軍隊與軍火、醫藥等行業的關係,也是軍隊利益集團化的殘留。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麥克阿瑟以軍事統帥的身份管理遠東地區,也出現了背靠軍事實力幹預政治的局麵。最終,麥克阿瑟被解職,這是現代社會“文官將兵”的一個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