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受夠了。為什麼隻有我——」
「你還有我在呀。」
我嘟噥了一聲。千紗都聽了回過頭來。她不再哭了,雙眼流露著絕望的神情。我說:「千紗都要是不在了,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唉,這麼說不等於隻是我任性的要求了嗎……
不過理由也真的隻有這麼一個。為了填補我的孤獨,我希望千紗都能陪著我。
「那……」千紗都一雙空洞的眼眸直視著我,然後說:「哥哥,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嗎?連亞希、美登裏,還有奈緒的份一起。就算每天晚上,你會因為我而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就算我的口中會冒出那些不經由我的意誌,聽了會教人覺得莫名厭惡的話語;就算我偶爾會不由自主地——」
她這時忽然把聲音吞回去,緊咬著下唇,垂下頭。
我看著她交扣在被子上的雙手,沒有回話。我不知道我這時候——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是嗎?」
我聽到聲音,因而抬起頭來,看到床的那頭,窗前站著那個白發男子。他的雙手仍被重重繩索捆綁在身後。
「你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啊?你以為我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嗎?」
我下意識握緊了病床的被單。
「很遺憾,我永遠都會覬覦著你的一切。」
我的手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是千紗都抓住了我的手。她張開了嘴……
「——哥哥!」
但她的聲音卻被《
》的言語遮蔽住。
「隻要你遊移不定,想要放開你掌舵的權利,那我隨時都很樂意接手——」
「哥哥!你不可以聽他說話!」
千紗都看著我,猛搖著頭。
我屏住呼吸,閉起眼睛,將胸腔內的空氣吐出去。
我跟千紗都今後都得背負著身上的這一切活下去。
當我睜開眼睛,白發男已經消失。冬季陰鬱的天空透過窗簾灑下了微弱的光線。忽然間,窗外飛過了一道黑影,和鳥類的振翅聲。
——是烏鴉。
千紗都緩緩收回了手。
我從椅子上起身。
「那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千紗都搖搖頭,但我還是朝著房門走去。這時,身後傳來了她細細的聲音:
「你不要走嘛。」
我回過頭,看到千紗都淚眼盈眶的臉龐。
「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丟下我……」
「你別擔心。」
我勉強自己擠出笑容,雖然我不知道現在看起來我是不是在笑。
「我會一直陪在千紗都身邊的。」
——隻是現在我非離開不可。
我跟好幾名身著白衣或睡衣的人擦肩而過,下了階梯,穿過大廳,然後從後門出了醫院。外頭很冷,但天空卻非常清澈。
醫院後麵沒人活動的停車場角落停了一輛銀色轎車,一個人倚在駕駛座旁的門上。我朝著這個一身黑衣的人影走過去。
「你……傷已經好了嗎?」
我走近到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那張凶惡表情的臉龐時問。
「我已經不用再施打止痛劑了。」她冷冷地說。
「然後呢?」
聽到我的詢問,她的眼神遊移了一下……真稀奇,她竟然會有這種反應。我原以為她是什麼話都可以直說的人呢。
「千代一作出決定了,要把你納入我們的組織。」
「喔。」
其實我對於這樣的答案沒有什麼實感。雖然蓮太郎說我是最可怕的,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你是認真的嗎?為什麼你還想跟我們扯上關係?」
「因為這是讓千紗都可以獲得自由的條件不是嗎?」
「沒有自由。那女人要是碰到了什麼問題是還會再變回朽葉嶺,所以她這輩子都得活在組織的監視之下——隻是組織認可你可以跟她一起生活而已。」
「這我知道。」
這樣就夠了。就算隻是這樣,我已經可以永遠陪在千紗都身邊了。
「我不讚成這樣的作法。那些老頭子隻要碰到自己沒辦法對付的家夥,就想把對方納入組織底下,這種想法真是令人作嘔。」
「這跟我沒有關係。」
「而且我討厭你。」
「這我也知道。不過還是得謝謝你。」
她聽了咂舌一聲,同時瞪了我一眼,「為什麼你要道謝?」
「因為……那時候你讓自己背負了那樣的痛楚,還是讓我跟藤咲碰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