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宜祭祀、冠笄、移徙、會親友,忌嫁娶、開池、作廁、破土……雖不是諸事皆宜,卻也算是個好日子。
楊青禾自身體不好以來,頭回起了個大早,在楊府她沒有侍女,粉釉在建鹽城那次受了重傷,一直在建鹽城養傷,那日欒冪頭一劍隻劃傷了她手臂,第二劍卻是結結實實紮在腰側,第一個衝進來的是錦鯉,他身為荊滸的貼身侍衛,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俠,因為受了荊滸的恩情才投身於報,目睹粉釉倒在血泊中,他幾乎是將欒冪活削了,一把劍舞的密不通風,刀刀見血,所以才有楊青禾看見了一道道血光……
“小姐,你起來了麼?前廳備了飯菜……你要去用麼?”來問候的是楊府的管家,也是那日給他們開門的老叟,楊青禾醒來就沒見蕭九兒,柳煜之也沒來送藥,略覺奇怪,不作他想,便出門與管家去吃飯。
誰知管家引著她往北園拐,穿過二門,又穿過垂花門,走在她前麵的老叟突然一下退到一邊,楊青禾當下便愣愣的停留在原地。
院子裏紮了一個花秋千架,四周竟還有幾株盛開的桃花與梨花,不時有花瓣飄落而下,荊滸身著紫色錦袍站在那花樹下,俊美頎長,衣擺飛揚,漂亮得猶如一幅畫。
壓下腦子裏飄過的無數個念頭,楊青禾憑著感覺往前走,就像是一個被美好衝擊得失去了理智的女子,隨著本性,隨著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喜悅,一步步的走到他麵前,然後抬頭看著花瓣飄落的花樹,“好漂亮。”
一枚花瓣落在她的眉間,然後隨著她偏頭看荊滸的動作飄落在地……
這一幕……的……花藝……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這時節自然沒有桃花與梨花,這些都是精心製作的假花,細細的嗅了幾口,香味都能亂真。
荊滸隻是含著笑看她,抬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將她引到秋千上,秋千繩索的綠藤上青嫩的很,捏也捏不碎,楊青禾順從的往上一坐,秋千輕輕一蕩,吹拂在臉上肩上的除了風,還有漫天的花瓣,冬日的暖陽。院外有忽而傳來早鶯棲在樹上滴瀝啼囀,鳴叫得很是歡快。
楊青禾聞之眼睛一亮,頓生動容,將冬天裝扮成了春天,荊滸這番功夫花的深,連口技大師都請來了……
“高點……在高點……”
楊青禾初時還敢睜大眼睛,等後來越蕩越高,心跳的太快,禁不住閉了眼。
晨間的空氣很是新鮮,帶著滿園浸染香味的花吹來的馨香,院內幾顆大樹隨著風微搖,頗具有蓬勃之氣。
忽覺荊滸開始加大力推了一下秋千,秋千晃動的幅度即刻增大,楊青禾忙雙手握緊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飛起來,風用力拂起她一頭青絲,帶著裙裾迎風翩飛如一隻待飛的蝴蝶……
楊青禾禁不住笑出聲,並不是咯咯出聲的大笑,輕輕細細如悅耳鶯啼。
今日她穿的是鮮少會穿的藍色長襖裙,腰間係著絲帶,許是心情真的好,蕩了很久才是舍得睜開眼。
“開心麼?”耳邊傳來荊滸低磁的聲音,從左耳撲進來的氣息驚了她一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然一手抓著秋千索隨著她一起晃蕩,遠遠看過去,似乎他擁著她,一起蕩秋千。
“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蕩秋千?”楊青禾側頭問他,剛開始有些驚喜,漸漸的有些傷感,過生辰蕩秋千,便是她五歲後從未再做到過的。
“因為你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荊滸袖子一揮,秋千蕩的更高,他的聲音也提了,“以後的生辰,我都陪你過……”
楊青禾扭頭看天,也許是因為抬頭的舉動太急,原本藏在眼眶的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以前也有個人溫柔的陪著她蕩秋千,許諾過以後都陪著她……可是那個人食言了。狼狽的抬起手背隨手在臉上一擦,楊青禾悶聲道,“花瓣兒掉進眼中了……”
荊滸微微一愣,忽然輕笑出聲:“可要抓緊了。”然後輕輕一縱旋身飛揚,繞著楊青禾將秋千蕩出圓圈來。
“嗬嗬……”發自內心的笑聲,似乎更悅耳動人。
風中還有荊滸打趣的聲音:都說美人秋千舞,驚豔羨煞人……
穿院花牆拐角,蕭九兒小聲的拉拉身邊人的袖子,聲音又是委屈又是虧欠:“小哥哥……要不,我們下回給小嫂嫂過生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