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金枝望著床上的父親,正胡思亂想著過去的陳年舊事,突然,她聽到父親的肚子裏發出咕咕嚕嚕鳴叫。嚇了一跳的她又笑了,記得把父親弄回家的幾天後,她和玉葉聽到父親的肚子鳴響,以為父親餓了,便扶起父親給他往嘴裏灌水。母親回來,憤怒地斥責玉葉她兩個,罵她兩個克死了父親,要不是她兩個把父親捉的鬼放走,父親也不會這樣醒不來,現在,又給父親灌水,是想把父親害死……。
玉葉和她嚇壞了,已經把父親害成這樣子,這一次,會不會把父親給徹底害死了?
幾個時辰後,父親竟然遺尿了,把給他灌到肚子裏的水給排了出來。母親這才舒了一口氣,高興地說,這下沒事了。
從此,不管父親的肚子裏如何鳴叫,玉葉和她都不再理會了,因為母親說那是好事,肚子裏有鳴叫聲,說明父親身體裏的氣血在照常運行,因為氣血的運行是滋養著五髒六腑的,隻要五髒六腑不壞,父親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金枝俯下身,把落在父親那尖下巴上的桃葉碎片吹掉,又一欠屁股,坐在床沿上。隻一會,她便覺得一直這樣坐著很無聊,不如到鄰居家裏串會兒門。於是,她起身,剛邁出的堂屋,便覺得空冷的風從灰暗的四麵八方襲來。立即,她便縮成一團,趕忙退回屋。心想:可能是沒穿褲子的緣故吧。於是,她找了條以前的褲子,試著想穿上去。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穿上那條褲子。她又找了件舊襯衫,扯起兩隻袖子係在腰間。嗯,這樣好多了,能遮住流血的下身就行,出門閨女在娘家門裏是很要麵子的,這樣總不至於被人笑話了。她想。
金枝這才大膽地走出院門,立時,她驚呆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漫漫、煙霧迷蒙,哪有什麼左鄰右舍。她驚得“啊”的一聲,心想:村子哪去了?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村子,隻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這是什麼地方呀……
金枝驚恐著,迷惑著,擔心著,心想,還是回家吧,回家陪父親,等母親回來再說。可是,村子不見了,左鄰右舍都不見了,母親會不會找不到家呀?可是,當金枝轉過身準備回家的時候,又一次大吃一驚,恐懼萬狀。原來,當她轉身急著推開院門時,發現身後的院子也突然不見了,原來的家,原來的院門,也突然變成了黃沙漫漫,煙霧蒙蒙。立時,她驚惶失措,無助地環顧著空冷陰暗的四周,驚慌的像個盲人一樣伸出雙手,試著向前走幾步,看能不能摸到院門。可是,沒用的,她伸出雙手向前摸索了數丈,仍然摸不到院門和院牆,。
金枝哭了,為找不到家而哭了。她想快點回到院子,回到堂屋,坐在父親身邊。於是,她大聲呼喊著左鄰的大嬸:“地主嬸,你在家嗎!我是金枝,我找不到家了……”
任憑金枝千呼萬喚,回應金枝的始終都是沉寂的深淵。金枝無奈,又開始呼喚右鄰:“禿子娘,你在嗎?我是金枝,我找不到家了……”
任憑金枝喊的口幹舌燥,四周仍是無邊無際的灰煙黃沙,不時的,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幾聲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又酷似鬼哭魔嚎的聲音。除此之外,便聽不到一絲音響,更看不到一個人影。仿佛這個世從來就沒有東冷村,仿佛這是個從來就沒人知道的地方,仿佛這是個從來就沒人來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