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看她耍一些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小聰明,這種時候,她像是狡黠的狐狸。
蘇伯文下車,送她到樓前,衝她道晚安,溫雅如月光。
突然,他輕呼了一聲,哦,你瞧,差點忘了。說著返回車裏,將一盒精致的桃花糕放到她眼前,說,這次出門,吃得順口,給你帶回了一盒,也嚐嚐。
莫春接過,素白的手腕在夜裏顯得格外白,她笑笑,說,謝謝。
莫春上樓後,房間裏的燈亮起來了。
她踢掉高跟鞋,換上平底拖鞋,緩緩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著樓下。蘇伯文靠在車前,仰望著她所在的樓層,看到她的燈亮起來了,才反身坐進車裏,緩緩驅車離去。
這個習慣,他已經維持了多久,莫春忘記了。
說起來,她和蘇伯文是什麼關係,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明白,蘇伯文是她在這個城市裏可以依賴的人。
文藝點兒的說法是,蘇伯文就是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為數不多的溫暖。
盡管,她明白,蘇伯文算不上一個善人。
蘇伯文年輕時,曾是有名的情場浪子。用夏律的話說,姓蘇的,那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情場十裏鬼見愁你懂不懂!
莫春認識蘇伯文,是因為白楚漂泊到了這座城市。蘇伯文不知是為了附庸風雅,還是有利可圖,為他辦了一場畫展。
那時的莫春,還是一個有些單純的蘿莉,完全不似現在禦姐般的存在。
在畫展期間,蘇伯文對這個蘿莉也動過點兒小心思,盡管他發現這蘿莉的心思似乎全部在那個懷才不遇的畫家身上——可對蘇伯文來說,但凡是有點兒姿色的,他便總會用他那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來發現她們的與眾不同。
隻是後來,不知是因為她太過寡淡,還是因為下不了手,便漸漸淡忘了。
直到兩年後,還是拜白楚同他侄女間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所賜,蘇伯文再見莫春,這時她一身淩厲的決絕,如同鋒利的刀,突然掘開了他記憶的罅隙。
一個女人,兩種麵孔,一個是記憶中的天使,一個是現實中的羅刹。此種衝擊之下,讓他再次對她提起興趣。
蘇伯文不缺女人。
尋歡作樂的、逢場作戲的、非君不嫁的、糾纏不清的、尋死覓活的……各種類型的女人。但總的來說,莫春似乎是他所缺少的類型。
所有的女人,終極目標似乎都是能嫁他便嫁他,不嫁他至少也撈一筆。但莫春似乎對嫁給他沒多少興致,她的心是遊離態的。
從不拒絕,也不迎合。
這些年,他喜歡和她聊聊天,說說話,喝一杯清茶,品一方風月。清湯寡水的相處中,好像毫無曖昧;但後來,蘇伯文發現,原來毫無曖昧才是最大的曖昧。
因為一切皆有可能。
娶妻,蘇伯文是不可能了,他經曆過一場失敗的婚姻,便也不肯再入圍城。常常,他也會玩味地想,如果他同莫春突然提及,讓她做自己的情人,她會怎樣應對。
很多時候,他很想知道答案;可更多時候,他不想知道答案。因為任何答案都會破壞掉這種時不時撩撥他的心的懷想。
再說,他真的是不缺情人,不缺床伴。
他很喜歡自己和莫春現在的這種狀態。
莫春放下窗簾,突然有些不放心夏律,還有那個莫名其妙而來的小嬰兒,猶豫了一下,她撥打了鍾晴的電話。
鍾晴的職業很特殊,她在大學做助教,是個性心理學家,給兩本時尚雜誌撰寫專欄,當然,與性相關。
他們仨曾是合租夥伴,莫春跟著夏律稱呼鍾晴“四眼妹”,誰都不會想到這個厚鏡片後的文靜女孩,研究的是那“項目”。而鍾晴跟著夏律稱呼莫春“老處女”。
莫春很厭惡這個稱呼,鍾晴就幫她出謀劃策來洗脫這名稱——莫春當時很虔誠地看著鍾晴,希望她給出的治理夏津的方式得當。結果鍾晴所謂的好主意就是把夏律“辦”了!她手舞足蹈跟個跳大神的似的,說,莫春,我以我血薦軒轅!還有什麼方式比這個更直截了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