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躍進人海擁抱你，那一刹的光景。
下雪對於這座南方小城來說是件罕見的事情，初雪抵達禮沅市時正值元旦時節，比往年來的要早。
這場雪來得早卻也去得快，大概是考慮到高三學子繁重的學業又念及時間的緊迫，所以在同學們的那股興奮勁兒下紛紛揚揚了一個大課間，算是在這壓抑的氛圍裏為他們尋求了爭分奪秒的一場放鬆。
早在進入高三時晚自習時間就已經往後延了一個小時——晚十一點才會下課。
可能是冷空氣來襲的太突然，小城裏用電量大增，電力係統不堪重負，“啪”一下就陷入了黑暗——停電了。
外頭的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來，越下越大。輕飄飄的雪花砸在樹葉上卻也簌簌作響，然後堆疊起來，慢慢形成白茫茫的一片，在這片漆黑的夜裏反射出微弱的白光。
歡呼雀躍的聲音在暗室裏響起，洛燚因為黑暗緊繃的弦在那一刻悄然放鬆，有人在她才不會害怕。
但總有人很欠揍。
在她緊繃的神經還未完全鬆懈下來時，前頭的嚴肅好死不死給她來了一下：“嘿！”
自下而上的打光，映照出一張蒼白又帶著詭異笑容的臉。洛燚差點就要大聲叫出來，在發出短促的一聲“啊”之後驟然看清對麵的人眼睛裏帶著惡作劇得逞的嬉笑與挑逗。
她對著嚴肅的肩膀揮出了氣憤的一拳，一句髒話盤桓在嘴邊，最後氣極了也隻吼出一句：“要死啊！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嚴肅不知道即使在喧囂聲中她的反應也會這麼大，隨即低頭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但也不忘替自己辯解一句：“我是看學習壓力太大，想幫你釋放一下。”
不說還好，一說讓洛燚更加氣憤了，她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我現在很後悔剛才那一拳沒有砸向你的臉。要不，再來一下？”
大概是回想到剛才的那一拳力道並不輕，看到洛燚又握緊的拳頭，嚴肅莫名地覺得自己的顴骨疼了一下。他快速搖晃腦袋：“不用了，不用了！”
有手電筒的光芒從外麵漫進來，隨著光芒而來的是一串熟悉的腳步聲，教室裏又是一陣窸窣聲。
趕在付明亮踏進教室前，洛燚朝嚴肅丟下一句不疼不癢的威脅：“你再嚇我試試！”
本來還因為力道不小的拳頭有所痛感的嚴肅在聽到這麼一句聲線軟綿沒有起到威懾作用的警告之後，他覺得他又可以了，恢複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戲謔道：“不敢了，女俠！”還狀若無意地加重了後兩個字的咬字以示強調。
結果顯而易見，肩膀又挨了重重的一拳：“轉過去！”
付明亮讓他們安靜地等幾分鍾，等電來。
幾分鍾的時間在這一刻顯得漫長。黑暗裏無事可做，隻能豎起耳朵聽一聽外麵的動靜。
外麵傳來幾聲嬉笑，而後嬉笑聲漸漸雜亂。班上的同學立刻明了，理科班那邊已經下課了，於是就開始跟付明亮“叫囂”：“老班，別的班級都放人了，我們也散了得了。”
“對啊，現在差不多都快十一點了，也不差這幾分鍾了……”
原本就充斥著竊竊私語的教室忽然就鬧騰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開始為自己爭取“自由之身”。
其實哪有那麼快就到十一點，現在撐死了不過九點四十幾分的樣子。付明亮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明確知道同學們的“胡言亂語”，卻也沒有辦法。想著今年冬天確實是溫度大跳水，沒有空調運轉靜坐著也不是辦法。他揮一揮手，叮囑了句“回寢室注意安全”以及“早點睡覺不要再瞎鬧”就放了學。
昏暗的教室裏又是一陣歡呼。
洛燚懶得再收拾東西，將空蕩蕩的書包甩上肩膀，借著手電的光順暢地出了教室。說實在的，她連書包都不想背，但她的手機還在書包裏。手機於她而言多少還算是個貴重物品，不敢輕易就放在教室裏，連當著付明亮的麵偷偷摸摸地拿出“違禁品”藏在袖子裏的膽量都缺乏，索性連同書包一塊兒帶走。
剛踏出教室門，就被迎麵而來的冷風吹的打了個顫。她縮了縮脖子，在心裏嘀咕：今年冬天可真是冷啊。
從樓梯上下來，她才發現地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雪了，還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從高空重重地落到地上，鋪下軟軟的一層。
洛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不是印象中晶瑩的六角形，而是厚厚的沒有棱角的一坨，但僅僅是在掌心停留了一兩秒就化成了一小灘水漬。
她甩了甩手，企圖把那灘水漬甩幹，但是因為溫度太低，甩了沒兩下就把手縮回了衣袖裏，那片消失的雪花就被她握進了溫暖的袖子裏。
從教室到寢室有一段路程是個小坡，不少人經過時都滑了一下。洛燚小心翼翼地走過，還在慶幸自己不用滑那一下時，走在她左邊的一個女生猝不及防滑了一下，慌亂中抓了一把她的胳膊，毫無準備的洛燚跟著那個女生的節奏就要往下倒。
於是她著急忙慌地把揣著的手伸出來也想抓住一下身邊的“救命稻草”，扭頭一看，“救命稻草”人呢？她右邊根本就沒人好不好！這下隻有摔的份了，隻是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摔得太狼狽。
好在斜後方及時伸出一隻手撈了她一把，才沒有貼上冰冷又堅硬的水泥地。洛燚穩住身形，對那隻手的主人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