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
“過幾天陽東有個演出，我買了三張票，咱仨一起去。早幾天去，還可以晚幾天回，順便在外地過個年，我還從來沒有脫離爸媽和一眾親戚的掌控獨自在外過年呢……”丁一凡在屏幕那頭興致勃勃聊著過年的計劃，這頭的紀敘一手拄著下巴，一手握著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最終筆尖落向試卷上的括號裏，填了個“A”。
做完一題的間隙他懶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手機裏喋喋不休的人：“你是真不怕凍啊，下著大雪呢，還在外地過年。”
“陽東在我們南邊啊，你學傻了吧！哈哈——”笑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一句髒話：“我靠！文宇這家夥說不去，我票都買好了呀！”
紀敘還是那副懶散模樣，對此毫不意外似的：“他用的什麼理由拒絕你？”
“靠！他說他喜歡的女生約他一起過年！這重色輕友的家夥，他才轉過去多久啊，我們可是十幾年的交情誒，等等……”紀敘的手機屏幕突然被一張氣鼓鼓的大臉占據，“洛燚不會也約了你一起過年吧？”
紀敘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勾了勾唇，笑意若有似無：“這麼明顯？”
對麵立即炸了毛：“我不管，你必須陪我，你和文宇必須至少有一個陪我！”
“那你去說服文宇啊。”
“他更早拒絕我，所以你必須陪我。所以你必須拒絕洛燚。”
紀敘想不通他的話裏哪裏有因果關係可言：“洛燚沒約我。”
“那你明顯什麼？浪費我情緒。”
“沒什麼。”明顯什麼？當然是喜歡洛燚這件事明顯。
“那你是答應了？反正我當你答應了。”
“嗯。什麼時候去？”
“今晚。”
紀敘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今晚？今天可是小年夜！”
丁一凡清了清嗓子，以一種極度隆重的聲調對紀敘發出共度新年的邀請：“正是今晚沒錯，與我共度新年是你的榮幸。”
這榮幸誰愛要誰要！
紀敘接受了眼前的狀況：“你可真是憋瘋了。”
“所以你趕緊放下筆收拾東西，再等我一聲令下。”
還瘋上癮了。
兩人頂著凜冽的寒風在火車站會麵，看著手機上剛送達的短信麵麵相覷——風雪太大，停運了。
紀敘皮笑肉不笑地嘲諷道：“某人信誓旦旦地保證南下不會冷，現在南下不了了。不過也挺好，起碼飽餐一頓西北風。”
丁一凡也委屈，計劃泡湯還要挨罵：“這我怎麼知道會停運啊……”
“回家吧，瘋子少爺。”
於是兩個人又冒著風雪拎著行李打道回府。
紀敘覺得一個人到了年關還要水逆是件非常不合理的事，可就是這件事才會讓他把過去自我感覺良好的家庭氛圍丟棄在冬夜寒冷的風裏。
“爺爺奶奶，我又回來啦！”紀敘直接把箱子丟在玄關，脫了衣服換了鞋直奔餐桌。
他看到從廚房裏出來的人有一瞬的錯愕，接著是不加掩飾的高興：“爸，你今年回來的好早。我媽呢？也回來了嗎？”
他爸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一個半大的小人抱著大腿奶聲奶氣地問道：“爸爸，這個哥哥是誰啊？”
這個哥哥……爸爸……什麼意思？
紀敘在等著他爸的解釋。
紀厲輝兩手端著煲好的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內心糾結幾秒後選擇先把小家夥哄走：“小時乖，先去洗手，洗完手吃飯。”
等紀時走後，他尷尬地對紀敘笑笑：“小敘，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再跟你說好嗎？”
紀敘覺得這笑容敷衍得很，也陌生得很，他從來不會這樣帶著尷尬和虧欠對著自己笑，還是說，太長時間沒有相處過，人變了？他不知道，他的腦子現在很混亂，混亂到他把所有好的壞的都想了一遍，可依舊沒能從亂糟糟的毛線裏麵找到原始的線頭。
他現在就想知道，為什麼不回答媽媽回沒回的問題？如果剛剛那個小孩子是弟弟的話怎麼會不認識自己？他等不了：“我想現在就知道。”
語氣是商量的語氣，卻因為思緒混亂無法平靜的心情帶著一絲不容置喙。
臥室房間門開了，一個女人從裏麵出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洗完手的小孩從洗手間出來衝著女人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媽”。
紀敘腦中炸開了一顆雷，塵土散盡後他終於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光明正大地帶回家，爺爺奶奶的允許，不見身影的媽媽……
紀敘極力壓製住心中的怒火，顫抖著聲音問：“我媽呢？”
沒人回答他。
又是一聲門響，但沒有他的媽媽。爺爺奶奶從房間出來，看著眼前的狀況瞬間明了，但也不知如何是好。
紀敘茫然地看著爺爺奶奶，又問了一遍：“我媽呢？”
紀厲輝顯然也沒能想好該怎麼回答：“你媽媽沒有回來。”
紀敘指著那個女人身旁的小孩子：“他管你叫爸爸，”又指了指那個女人，“管她叫媽媽，是嗎？”
“是。”
嗬，終於，終於不再有所掩飾了。
有的時候腦子轉得快也不是什麼好事，連找個理由欺騙自己都不過關。
他的視線把在場的人都掃了一遍。小孩，無辜；女人，沒有錯；兩位老人，知情但隱瞞，問題不大；錯在眼前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
紀敘扯開餐桌邊的椅子坐下，視線固定在中年男人身上，他還在等他的解釋。
紀厲輝一直知道紀敘聰明懂事，不需要他操太多心。看著他從情緒波動到穩定下來不過幾分鍾的事，他內心深處湧上千頭萬緒——心疼，難過，不忍，但是他也意識到好像太晚了點。他歎了口氣，招呼著都坐下，自己也拉開一把椅子和紀敘麵對麵坐下。
紀厲輝沉默地坐著，似是在斟酌語句，但最後隻說：“我跟你媽媽是和平分手。”
聽到這個解釋紀敘無動於衷，聰明的優勢是他在作出假設的同時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現在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我和你媽媽結婚是個意外，那時候……”
紀敘沒那麼想知道自己是因何意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出聲打斷：“我隻問你們幾個問題。”
他用的是“你們”。
紀厲輝有一瞬間被他平靜的反應給嚇到，他空缺他的生活多年，一點都不了解他。他有意想要緩和當下的氣氛，忙接話道：“好好……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