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出國居然是跟哈佛燕京有關的。艾米有極為嚴重的“哈佛情結”,嚴重到隻要是沾個“哈”字的,她都格外上心,象什麼“哈爾濱”啊,“哈薩克”呀,等等,都能引起她的極大興趣。據說ALLAN有N分之一的哈薩克血統,這可能也是艾米愛他的一個原因。
不過艾米是個典型的君子,因為君子是“動口不動手”的。你說你既然有這麼嚴重的“哈佛情結”,那你就努力啊,不是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嗎?
艾米就恰好是個“有心人”,也就是說她隻有心,沒有行。她上哈佛的決心是有的,但她不想費力去行動去爭取。她把自己的不成功歸咎於“隻怕有心人”這句話。如果古人不是這樣說的,如果古人說的是“隻怕有行人”,那她就肯定會行動起來了。現在既然古人都說“隻怕有心人”,她光有心沒有行也不能怪她了。古人的古人說了:不聽古人言,吃虧在眼前。
所以艾米有兩個百用不厭的詞,一個是“說說而已”,另一個就是“以後再說吧”。她父親問她:“你一直說想去哈佛念書,為什麼總沒見你著手準備呢?”她就回答說:“去哈佛念書?說說而已啦。”如果父親再追問一句:“不去哈佛,別的學校也行啊。”那她就懶洋洋地回答說:“以後再說吧。”
你可以試一下這兩個詞,隻要你說得真心誠意,說得百無廉恥,包管可以應付各種追問。艾米在原創不怎麼用“說說而已”,蓋因壇子裏有過一個大名鼎鼎的“說說”,她怕一用這詞,別人就以為是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與子成說罷了”。
艾米會成為一個出國的“有行人”,而不僅僅是一個“有心人”,主要是因為係裏突然來了一個留學哈佛燕京的機會,說是什麼“庚子賠款”的錢,拿來讚助國內學人的。艾米搞不清什麼根子賠款,葉子賠款,她感興趣的是“哈佛”這兩個字,強烈地刺激了她的“哈佛情結”。
當時艾米正在R大教英語,而她之所以會進R大教英語,應該說跟ALLAN有關,雖然ALLAN並不在R大。
回首往事,艾米發現自己的生活基本上可以分為PRE-ALLAN和POST-ALLAN兩個時期。POST-ALLAN時期,是從ALLAN離開J市到深圳去工作的時候開始的。那個清晨,當出租車來載ALLAN去火車站的時候,艾米賴在自己房間裏,沒有送他下樓去。他臨走前,來到她的臥室,跟她說再見,說保重,說TAKECARE。她也鸚鵡學舌地說了那幾句話,然後他在她門邊站了一會,就下樓去了。
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但她不想跑到樓下去,在眾人麵前表現自己的不舍。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不舍了,她想通了,或者是被爸爸一通大道理講通了,或者是被媽媽一通妖言迷通了。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是“通”了。通則不痛,既然通了,就沒有什麼分離的痛苦了。
爸爸說:“你不要把他當成你的洋娃娃,帶在身邊,想玩的時候就拿出來玩一下。他是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大人,他有他自己的工作和事業。如果他想到南方去工作,你為什麼不讓他去呢?”
“那我做他的洋娃娃行不行呢?”艾米對父親的大道理從來就是不屑一顧的,她知道對付大道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橫扯,“我跟他到深圳去,讓他把我帶在身邊,他想玩的時候就拿出來玩一下,不好嗎?”
父親可能是把這個“玩”字想歪了,斷喝一聲:“女孩子,不要瞎說八道!”
如果說爸爸是義正詞嚴但收效甚微一類的演說家,那麼媽媽就是妖言惑眾類的。媽媽說話,總象是漫不經心,又象是無的放矢,好像是在說不相關的什麼人,或者是在說媽媽她自己,但媽媽說的話,卻象海妖的歌聲一樣,穿過夜空,輕輕向你飛來,不知不覺之中就把你魅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