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節(1 / 3)

晚上八點半之後,生意就很淡了。餐館的人都開始清清掃掃,海倫也主動把前麵店堂打掃了一下,主要是掃掃地,擦擦桌子,整理一下放餐巾紙的盒子,把桌子上那些醬油瓶什麼的加滿。

她想把地拖一下,但她有點發怵。她在一家餐館當過廚房幫工,晚上下班前該她拖地,每次拖完都覺得腰累斷了一樣,幹了幾天就幹不下去了,自己把自己炒掉了。

她家鄉的說法是“青蛙無頸,細娃無腰”。可能真是這樣,她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個腰,既不疼,又不癢。但自從生了孩子後,就冒出一個腰來了,時時感到它的存在。坐久了也疼,站久了也疼,稍稍做多了體力活,特別是需要彎腰的活,腰就像斷了一樣,半天直不起來。

雖然她很怵拖地,她還是決定把地拖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巴結這家餐館一樣。如果是在別的地方,象今天這樣,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沒幹好的話,她就會主動請辭了,她不願等到老板來辭掉她,總覺得那是個很丟人的事。但在PANDA518,她有點舍不得主動請辭,一心想挽回一下,好讓老板留下她。

她到處找拖把絞幹機,是一種絞幹拖把的工具,裝上水,可以洗拖把,有個手柄用來絞幹拖把,就不會把手搞髒,也比較省力。她想這種工具一定是在廁所裏或者餐館的後門外麵,她就跑到這幾個地方去找,終於在後門外麵找到了。

她剛把絞幹機從門外推了進來,就被BENNY看見了,說:“你、你幹什麼呀?”他從她手中奪過絞幹機,拿到後門外去了。

她覺得他說話的口氣有點象生氣一樣,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錯,很尷尬地回到前台,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等著挨BENNY的訓。

BENNY走過來問她:“雞翅吃不吃?”

她一愣,問:“雞翅?什麼雞翅?”

“‘當鹽’是雞的翅膀羅。”他好像不太會發“R”的音,都用別的音代替了,所以“當然”聽上去更象“當鹽”,“然後”就像是“延後”,“ROOMMATE”聽上去象“烏米”。

他見她還愣在那裏,就解釋說,“給你煮——晚餐,你不吃小銀魚嘛,隻好做雞——翅你吃,餐館裏隻有這些——”

她搞不懂他怎麼知道她不吃小銀魚,因為吃飯的時候,他根本不在餐桌前,難道他站在櫃台後麵看見了?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給她做晚餐,好像是要把她打發走一樣。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跟你們大家一起吃吧,你——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她心裏急得要命,生怕他以為她是在學他結巴。但他好像沒在意,說:“你——不用跟我們一起吃了,我給你炒個菜,你——帶回去吃——”

她覺得這基本上就是把她炒掉了,她並不怪他,既然她什麼忙也幫不上,誰願意雇個閑人?她想說“你不用為我做晚餐了,給我試工的工錢,我就回去了。”但她不願說,寧可厚著臉皮等老板來說。她想,BENNY不是老板,隻要老板沒炒掉我,我就再等等。

她傻傻地站在那裏,看BENNY把幾個雞翅剁成小塊,放到油鍋裏炸了一下,就放進炒菜的鍋裏,加了一些佐料,炒了一陣,又加了一些看不懂名目的SAUCE,煮了一下,就成了醬紅色的雞塊了。

他用一個白色的塑料飯盒盛了滿滿一盒子飯,又拿了一個白色的塑料飯盒把剛炒好的雞翅盛進去,有滿滿一盒子。他把兩個盒子摞起來放進一個紙袋,放了兩把叉,幾袋SAUCE和兩粒FORTUNECOOKIE,再用塑料袋套在外麵,就像給客人打包一樣。

他把打好的包遞給海倫,說:“這是你的晚、晚餐,你自——己DELIVER回去。”

海倫小心地問:“下班了?”

“沒——有,十點下班。你住得遠,又是NEWDRIVER,先走吧。”

她覺得這好像不是在炒掉她,心裏放鬆了一點,隻擔心地問:“那我這麼早走,老板會不會——”

他嘟囔了一句:“管那個傻呼呼的幹什麼?”

她試探著問:“那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