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裏巴低聲詛咒:“聖唱!讓你聖唱!我讓你嚐嚐‘死亡波浪’的滋味!太可怕了!法克!”
法克斯悄然轉身:“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
伽裏巴鬼眼迷縫,吼道:“我沒有叫你!快滾!蠢貨!”
蘭卓將軍星夜趕往朗格頓,剛剛坐定,忽報大隊鬼卒蜂擁而來,逐趕著如潮難民,蘭卓被迫開城拒敵。
激戰至下午時分,鬼卒愈眾。許多未及逃出的難民淹沒在鬼卒中,亡靈法師手舞足蹈,施展召喚亡靈法術,難民屍骸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加入到鬼卒中。蘭卓命令緊閉城門,堅守拒敵。
幸好鬼卒不擅攻城,又嗜血如狂,隻顧追逐逃難生靈,滿山遍野地四處追擊。亡靈法師忙於複活鬼卒,命鬼卒占領城外高地,開棺掘墓,尋找屍源。
數日後,亡靈族集結了四五萬鬼卒,將朗格頓圍得水泄不通。
蘭卓清點將士,不足萬餘,城內難民倒有十多萬,急忙命令從難民中征集強壯,擴充隊伍。幸好依梅利婭對奈克羅斯極為重視,城內物資器械十分充分,堪堪可以守住,但新兵怯戰,反攻決無可能。
不數日,信鴿帶來女王消息,依梅利婭親率大軍十五萬前來救援,先頭部隊已安營紮寨,與敵軍相持,鬼卒不敢再四處劫掠。城內軍民歡呼,士氣高漲。
蘭卓急欲反攻突圍,女王嚴令堅守勿出,避免混戰。雖然目前一鼓作氣,也許能將境內鬼卒驅逐出境,但混戰一起,難以猝止,傷亡必重,而且大量鬼卒已集結至維特羅斯,正向這裏進發。女王希望蘭卓要令朗格頓城像釘子一樣,在鬼卒的長鏈上牢牢釘住,使其不能進退自如。
蘭卓領命,命眾將士在城牆四周日夜點上明火,防止鬼卒幽靈偷入城內,同時命令眾法師登城施法,在城外施放腐蝕煙霧,削弱鬼卒防禦能力。
依梅利婭在離朗格頓城七十裏處安營紮寨,召集眾將會議。
奧利佛領主通報了令人振奮的消息:蘇拉斯公爵暗中接見了阿坎代表,表示保持觀望,如女王能大破伽裏巴,他將起兵響應,徹底消滅伽裏巴,從此與阿坎永世修好,同時蘇拉斯通報了高澤斯國王遇害的消息,希望女王打消與伽裏巴謀和之意。
米蘭達女士通報的情況引起眾將注意,馬得爵士征集船隻和有航海經驗的生靈,在這節骨眼上忙著出海探險,不知所為何事,而瑪維士侯爵也在征集向導率領大批吸血鬼向沙漠移動。
女王朝索裏爾望去,希望聽聽他的意見。由於傀儡龍計劃尚在保密階段,索裏爾要求米蘭達女士派遣懂航海的密探,設法混入馬得爵士的探險隊伍中,及時通報情報。
女王命令將瑪維士的動向通報給古特領主,希望引起他的重視。
在目前戰略問題上,眾將意見不一,埃格林將軍希望一鼓作氣,盡殲境內鬼卒,奧利佛領主認為我軍兵力不足,難以奏效。米蘭達女士根據敵軍聚集情況,同意奧利佛的意見,認為鬼卒來勢凶猛,此時決戰有敗無勝。
依梅利婭深知目前形勢,絕非一蹴而就的時候,破敵之機尚未出現,唯有相持,同時對圍困朗格頓城的敵軍保持攻勢,使其不敢放手攻城,另一方麵派遣特使至各國,特別是野蠻人領主古特和蘇拉斯公爵,希望他們有所動作,如能與古特議和,引西線大軍,當可一舉破敵,最低限度不能讓古特與伽裏巴結盟,故必須在瑪維士沙漠之行上做文章,務必使遊牧部落對奈克羅斯產生覺悟。
六月的沙漠驕陽似火,一個皮膚蚴黑的健壯少年身背碩大的葫蘆,在黑鬥篷、黑披風遮蔽下健步而行。他不時舉目四顧,但見黃沙茫茫,心下躊躇。
這個少年正是凱恩,此刻他葫蘆裏已不是酒,而是裝滿了水。自從離開伊凡爺爺,力氣與日俱增,背起百十斤重的葫蘆已毫不費力,但熱浪撲麵,還是有些煩燥。他本該築沙遮蔭,曉宿夜行,但心急姑姑戰事,急盼迅速找到沃紮克,助姑姑一臂之力,故不避烈日,奮勇前進。
凱恩此刻已頗精偵察與探路,雖在茫茫沙漠中已無迷路之憂。他按照伊凡爺爺的指點趕到沃紮克的營地時,幾隻破帳篷迎風掠掠,顯已廢棄多時。遊牧民族行蹤不定,本也不能指望他們會在哪兒等著你,幸好凱恩頗具偵察知識,根據帳篷外淩亂的印跡還是看出沃紮克行軍方向,但數日來伏地聽聲,都沒聽到大隊人馬行軍聲音,照理說遊牧民族且行且止,早該找著了,難道走錯了方向?
凱恩支起帳篷,停下休息,胡亂吃了些幹糧,喝了幾口水。半個月來他堅持練爺爺教他的強身術,在烈酒驅使下,往往大汗淋漓而止,果有奇效,進步神速。
伊凡爺爺實乃古之戰神,雖不做學問,但見識無人能比,特別是領兵格鬥能力,平生未遇敵手。他初始教凱恩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很快發現凱恩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便是當他以本身真力幫凱恩舒筋活血時,凱恩身上似有一種吸收別人體力的能力,試探之下知凱恩並不自知,伊凡對凱恩際遇雖不深知,卻已想到這必與凱恩在靈峰寺獲得的死亡力量有關。伊凡已從科伯特那裏得知凱恩身具生死對立的魔法能力,對凱恩能否駕馭死亡力量有些擔心,幸好伊凡擅能屠龍,知道黑龍強大的死亡力量實源於龍之息,這種胎息功夫比如混沌未分時的先天之氣,並無生死差別,擅能調和生死力量,於是將胎息法教給凱恩,為免凱恩練習時過於著於形跡,也未多說,以收自然而然、勿助勿忘之功效,囑凱恩練習數日,果然收效,伊凡喜不自禁,凱恩糟然不覺,他對爺爺奉若神明,自然以為爺爺教的、當然不會錯的,豈知伊凡實已搜腸掛肚,苦思數日方才想到這個辦法。
伊凡不僅教了凱恩幾路強身功夫,更將天下劍術詳細指點給他,但阿坎劍術並非能事,所鍛造的寶劍也以華麗的戰術指揮劍為主,凱恩自然未能學得什麼劍法,伊凡知此事勉強不得,隻能將各族劍術要領講給他聽,盼他日後自悟。凱恩缺乏實戰經驗,自也不能理會。
凱恩連日來勤練龍之息,已習慣成自然,隻覺得力量漸強、身體日輕,以為全是爺爺教授之功,愈加想念爺爺,卻不知多半因素乃是龍之息收攝體內死亡力量奏效,兀自渾渾噩噩。
傍晚時分,凱恩收拾欲行,忽聽得前方馬蹄聲響,不由一喜,急忙眺望,見遠處一行十餘騎踏沙而來,風馳電掣,很快來到近前。
眾騎一律黑色勁裝,凱恩一看,不由一驚!從外形上看,這些人恰與上次追殺自己的那些盜賊無異,尚未確定,眾賊已將他認出。眾賊默不作聲,紛紛從身後取出弓箭,搭箭便射。
凱恩大驚,已知是上次一夥,大約高澤斯不屑理會,任由逃離。此時冤家路窄,不由心頭火起,掣劍在手,運勁一絞,將箭格開,更不答話,默運魔法拳,朝中間一賊擊去。
眾賊有些詫異,沒想到他格箭之餘尚能反擊,當中那賊避之不及,胸口如中巨錘,頓時從馬上翻下來,身軀扭動幾下,便不動彈。眾賊大驚而逃。
凱恩沒想到竟能一拳斃敵,大為驚喜,原來這些天不僅力氣倍增,法術力量也大異從前,不久前自己的魔法拳僅能打得盜賊踉蹌一下而已。
凱恩掀翻屍體,看不出名堂,倒是憑空得了一匹膘悍的黃驃馬,十分得意。他略通騎術,當即翻身上馬,舉目望時,群盜亡命而逃,去得甚急。
凱恩本不想理會他們,便帶韁往反方向馳去。
忽見前方黃沙如風起雲湧,顯是大隊人馬急馳而來。凱恩心下猶豫,不知是友是敵,有心避讓,但若是沃紮克豈非當麵錯過?
正躊躇間,大隊騎兵已現出身形,想避也避不開了,索性勒馬立定,眼前千騎奔湧,心中七上八下。他雖見過行軍,但曠野中這等場麵的是壯觀,如果是敵人,一擁而過就能將他踏為齏粉。凱恩雖傲然不懼,心中卻湧起一種勢單力薄之感,匹夫之勇,怎當千騎之眾?
當前一隊騎兵倏然而至,眾人勒住韁繩,震耳的馬蹄聲餘音未散。
凱恩抬眼望去,當中一人形容健碩,方臉闊額,目透英氣,跨下一匹棗紅馬,有如烈火,手中一杆七尺長柄銀光閃閃的巨斧,令人膽寒,他身旁一位老者半身白袍裹罩,雙目深邃溫和,長須如雪,迎風飄拂,跨下戰馬雪一樣白,雙手攏住韁繩,雖無兵器,周身卻透出一種令人折節的力量。
凱恩雖有些自慚形穢,但不能給姑姑丟臉,坐直腰杆,平靜注視著中間那巨斧首領。
首領旁一位手持巨劍的青年悄聲道:“這小子倒有些膽氣,他那馬正是我們的,待我將他擒住,好好問問,”提馬上前,舉劍一指,道,“偷馬小賊,下馬受縛吧,別讓我費力氣。”
凱恩明知不敵,卻不甘示弱道:“我不是偷馬賊,偷馬賊被我打跑了。”
青年朝大夥笑道:“他說他打跑了洛斯!大夥信嗎?”
眾人哄笑。
凱恩直到此時才知道追趕自己的盜賊名叫洛斯,定要告訴姑姑。聽到眾人哄笑,不由怒道:“信不信由你們,兩個月前這夥人殺我隨從,還想抓我。”
青年笑道:“於是你一路追來,要把他們抓回去,是嗎?”眾人再次哄笑。
凱恩道:“我沒空理他們,我有要緊事要做。”
眾人禁不住捧腹哄笑,巨斧首領也不禁蕪爾,他並非不信凱恩所說,卻想不出一個少年隻身大漠有何要事,止住哄笑道:“小兄弟,既然你打跑洛斯,得到這匹馬,照理馬是你的了,但你要讓我的兄弟們相信。這樣吧,你和我這位兄弟比劃比劃,要是能對付十招八招,大夥兒就信你。”這首領已看出凱恩手中寶劍並非凡物,心下倒有七八分相信,轉身對那青年道,“達瑞克,別傷了他。”
達瑞克笑道:“我理會得,”卻對凱恩道,“你也用劍,那就比劍吧。”
凱恩道:“我不太會騎馬,要比試就在地上。”
眾人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都有幾分喜歡,遊牧民族生性好鬥,對於好勝心強的少年尤其喜歡,當場圍住一塊空地,齊聲吆喝。凱恩騎虎難下,與達瑞克一起走到場地中央。
凱恩已有數次對敵經驗,見達瑞克十分強壯,身形比自己略高些,比拚力氣或者不如,當用些魔法,索性卻下外套,放下巨葫蘆。眾人見葫蘆落地深陷,不由驚籲,達瑞克也已看到,愈加興奮,歡快地舞動巨劍,對手愈強,自然愈夠勁。
凱恩站定,劍交左手,右手劍訣一引,雙手抱劍胸前,劍尖斜斜一指,身形略矬,橫劍齊眉,擺出以靜製動的架勢。眾人錯愕不已,對這種畫符念咒似的劍法實是初次得見,雖莫名其妙,卻已不敢小視。
凱恩默察眾人形色,心中有些得意,原來他這起手劍式乃是爺爺所教,雖是虛招,卻將生命魔法的“精神甲胄”、“祝福”和“防護”魔法熔入其中,卻又深合劍法要領。將劍訣和法訣合二為一本是每個劍手都想做到的,但法訣重精神而忌用力,劍訣重蓄力而忌分神,本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伊凡關愛心切,一番苦思冥想,終於創出這重意不重力、以虛禦實的一式劍法,凱恩早已練得精熟,此番使出,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達瑞克劍術頗精,也略通魔法,此時卻滿頭霧水,自不能像凱恩這般姿勢工整地施展魔法,便隻有迎頭一劍,猛力劈去。
凱恩不敢力敵,橫劍格擋,身形略退,堪堪避開,雙臂兀自有些酸麻。若非數日來力氣大增,此刻“防護”魔法發生作用,實難以相抗。
達瑞克雖沒能一劍奏功,心裏卻塌實許多,凱恩力氣有所不如,正可以以力相欺,所謂“一力降十會”,任你招數再精,力量不如終歸陷入被動。
達瑞克試了幾招,對凱恩的力量已有所知,心知此時隻要暴風驟雨般地一頓強襲便能結束戰鬥。但看凱恩年幼,若如此勝出恐勝之不武,便再試幾招,最好令他知難而退,主動認輸。
凱恩初遇強敵,對勝負之數並無認識,隻想如何應對,伺機反擊,此時見達瑞克來來去去就這幾招,心裏也篤定一些,但想要反擊卻終究有些心怯。
達瑞克見凱恩毫無認輸打算,便加快進功節奏。
凱恩連連後退,雙臂酸麻,難以及時恢複,心知一味避讓,始終必敗。爺爺說“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可此時究竟是剛先不久還是柔先失守爺爺卻沒有說,自己這付窩囊樣如被爺爺看到必定又會大搖其巨頭。想到爺爺,凱恩不由膽氣漸壯、豪氣暗湧,豁出去定要反擊一招。
索性大幅後撤一步,待達瑞克一劍落空,箭步上前,劍訣一點,寶劍刺向達瑞克左肩。
達瑞克並非沒有防範,閃身避讓時卻不由自主地踉蹌一步,心知著了道兒,卻惹得眾人哂笑,不由麵紅過耳。原來凱恩到底有些心怯,不敢正麵攻擊,卻以虛招誘之,左手劍訣卻施展秩序魔法中一式最普通也練的較純熟的“推移”魔法,欲將他推開半步,一則令他不能立即反撲,運氣好的話或能摔他一跤。
達瑞克魔法抗性雖佳,卻不能不有所顧忌,凱恩見計謀得售,最不濟也能乘機緩一口氣,興奮得俊臉含笑。
達瑞克是部落中屈指可數的好手,萬萬沒想到竟收拾不下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不由惱怒,大喝一聲,以狂風掃落葉之勢猛攻過來。
如果達瑞克一上來就用這種暴風驟雨式的打法,凱恩避之不及,便隻有棄劍認輸,但此刻他膽氣既壯,又悟出些對戰門道,雖驚不亂,劍訣虛點,達瑞克虛實難辨,尚須提防,攻勢便打折扣,凱恩卻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始終立於濤頭。
眾人看得連連咋舌,均知凱恩由於缺乏臨敵經驗,故此落入下風,此時現炒現賣,已是漸入上風,就能力而言,達瑞克實無必勝把握。
達瑞克久攻不下,勢成騎虎,大汗淋漓;凱恩驚魂已定,此時卻如沐春風,俊臉興奮得紅撲撲地。眾人不解緣故,其實凱恩身具生死吸引異能,雖然他禦劍能力有限,尚不能以劍吸收對手體力,但在達瑞克猛攻之下,終究能被動吸納少許,此消彼長,強弱已分。
達瑞克愈怒,奮力一劍,凱恩避無可避,頓成膠著。凱恩沒料到達瑞克尚有此一著,漸漸力怯,便想認輸,豈料達瑞克得勢不饒,跨步上前,側身相撞,以求結束戰鬥,結果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凱恩雖退後一步,身形尚穩健,達瑞克受反擊之力,反而踉蹌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