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斯盤算著可能脫離的各種方法。他知道在舊世界曾有一件法器具有禁製魔法的能力,稱為禁製之球,可以在戰場上禁止任何魔法。大約便是出自這裏,與之相反的另一種法器叫毀滅之球,具有否定魔法抗性的能力,使魔法師可以對像黑龍這樣具完全魔法抗性的生物施展魔法,不過兩球相遇,禁製之球具有更強能力,毀滅之球的能力也被否定,如此看來想要在這裏施展魔法已決無可能,那麼如果學得反自然能力是否能夠禁止別人施展魔法?
高澤斯心中惴惴,什麼能力都罷,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能夠出得去才行。沒進來時千方百計想著如何進來,進來了卻又千方百計想著如何出去,高澤斯不止一次認識到這種對生命的嘲諷,所謂咎由自取,庸人自擾,活著也許就是為了這個。高澤斯長噓一口氣,心中舒暢許多,如果出不去了,能與法老相伴,也算不虛此生。
不知道轉了多久,也不知下了幾層階梯,前麵一個巨大環形石室,進去一看,拱形頂上星辰密布,處處透出自然和諧的光,石室正中央安放著一口巨大石棺,棺蓋上刻著許多圖案。石室環形壁上的圖騰十分清晰,無非是些鳥身人、魚身人、蛇身人、鹿身人,和人挨不上邊的各種禽獸全掛上了人頭,掛人頭、做禽獸,不知搞什麼名堂。
高澤斯實想不明白這裏怎會有這麼多各種各樣的鳥身人、獸身人,驀地想到反自然力量,難道這些圖騰正是指示著反自然力量?如果人頭人身、魚頭魚身是自然力量的話,那人頭獸身的嫁接豈不是反自然力量存在的證據?還有那個人頭獅身的斯蒂芬克斯,也在暗示著反自然力量嗎?
新舊世界都生活著一些獸頭人身的生物,像牛頭怪和狼人,他們通常是動物與人類雜交的結果,但人頭獸身的生物卻有獨立的繁殖體係,大約他們嫁接成功後即成為新物種,無須依靠人類。高澤斯對這些本不在行,忽想到此行的目的原是為了獲取反自然力量,由於心裏始終念叨著如何才能出去,反成了心不在焉的遊客,急忙收攝心神。
長期以來高澤斯一直習慣於獨力思考問題,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洛斯坎隻會吸血,伽裏巴聲嘶力竭,祖師爺“異星鰥夫”倒是個斯文人,不過拜師費用不菲,到哪裏去幫他找個“絕對死亡”的新娘?
高澤斯正胡思亂想,忽然嚇了一跳!墓室牆壁上幾張古銅色的笑臉正衝著自己笑!
高澤斯並不覺得這裏有什麼恐怖氣氛,但這些笑臉來得有些突兀,剛進來的時候也曾留心觀察,並沒有發現這些臉,照理說這些笑臉如此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見,卻偏偏走得這麼近,這些臉才好像從牆裏浮出來一樣。仔細觀察,笑臉下麵是古銅色的身體,就像阿坎的金俑,顏色略暗些。仔細數數,環壁四周共有九個金俑。高澤斯心想,還是看仔細些,不要忽然又從牆裏冒出什麼,嚇暈過去就麻煩了。
高澤斯覺得奇怪,別的圖案都是人頭動物身體,這幾隻金俑卻是人模人樣,反而顯得很特別。
仔細觀察,發現圖案之間還有些粗粗的線條,從鳥身人的頭,連著獸身人的脖子,倒像一根根腸子。高澤斯的胃在收縮,頭也暈暈的,覺得象是有人提著個人頭,朝鳥身上放放,又往魚身上試試,人頭還連著一串腸子,大概給人留個出氣的通道,免得那頭氣悶。
高澤斯並不熟悉生命魔法,可也沒聽說有什麼高明的牧師能夠做這樣的外科手術,雕刻圖案的人倒很認真,連腸子這樣的細節也沒忽略,不過作為外科手術,手法未免仍嫌粗糙。想了半天,總算明白了些,感情這個墓穴其實是個手術室,主要科目是人頭移植。那口大棺材倒像個手術台,假如手術不幸失敗,翻蓋一蓋,倒也省事。傳說金字塔是法老登天的階梯,大約登天前還必須做些洗心革麵的工作,否則與神的身份有些不大相稱吧。
高澤斯忽覺得脊梁骨有些涼嗖嗖的,他忽然想到,如果這是一間手術室,那自己豈不成了走進手術室的病人?這種大手術,也沒護士照應,還得病人自理,有些奇怪。可什麼都有了,醫生在哪?
驀地看到那些笑臉,頓時手腳冰涼。這些不戴口罩的家夥,笑得這麼得意,感情全是醫生。怪不得別人人頭獸身,他們人模人樣,那古銅色的身軀,八成是血染的,沒及時清洗。
高澤斯不由苦笑,自己雖然是半身不遂之軀,可就算是免費也不想讓這些家夥動刀子,誰信他們。想到手術刀,高澤斯心中一驚,走近一隻古銅色的石俑,沿著手臂往下瞧,麻了!那手上不是刀子是什麼?不僅是刀子,刀頭還正滴著血!
高澤斯倒抽一口涼氣,定了定神,看來這些家夥好久沒做手術了,難免技癢,自己是不是讓他們試一試?沒設掛號處,八成不用交費,可好歹選個身子吧。鳥身、魚身、蛇身、獸身,全不滿意,不過要是這些家夥古銅色的身體倒可考慮,古銅色不算太白淨,總好過自己半枯半榮之軀。身子選好了,卻不知向誰說。
高澤斯邊看邊琢磨,覺得頭有些昏沉沉的,心想不要還沒上麻藥,自己先暈了,倒給他們省了一筆麻藥費用。覺得有些累,便盤膝坐在棺蓋上,閉目養養神,頓覺精神一振。幸虧多年來苦練冥想功夫,關鍵時候總算罩得住。
高澤斯想,如法老遺體正安靜地躺在棺材裏,不知有無可能將他複活。雖沒膽量這麼做,何妨探查一下法老靈魂。便收攝心神,運冥想能力向棺內透視。
思想恍惚中進入一條黑暗通道,棺內別有天地。環境越來越亮堂,高澤斯怦然心動,謎底就在眼前。
再往前走,甬道兩側立著兩列古銅色的石俑,高澤斯無暇理會,徑直往前。忽聽得吱吱呀呀的聲音,石俑競已活動。高澤斯知他們必是法老守衛,料想無甚能為,雖然石俑不受魔法,自己也不能在這裏施展魔法,但就算如此,要對付百八十個這樣的貨色也非難事,更不答話,出拳便揍。
石俑並不象高澤斯想像得那麼簡單,似乎比阿坎金俑強許多,四麵八方包圍過來,高澤斯感到有些不妙。
高澤斯左支右絀,冷靜出擊。但這些石俑並不象阿坎金俑那麼機械,甚至頗有智慧,手臂伸展自如,身體十分靈活,見收拾不下他,競從身上各自抽出一柄彎刀。
此時高澤斯已覺得對手有些不同凡響,不僅力量頗強,而且遇強愈強,刀法更加不俗,高澤斯漸覺得身體沉重,頗有些力不從心。
他初時沒把這些石俑放在眼裏,此時便想全身而退已非易事,不由暗暗吃驚。
高澤斯慣經生死,心知一味閃避決無幸理,豁出去挨上幾刀,先逃出去再說,麵對刀光,更不閃避,全力出擊。
石俑本領越見高強,高澤斯雖采取拚命打法,但石俑一舉手投足,往往將他牽引反轉,令他有力無處施,大廳就在眼前,卻是進退兩難,隻覺得刀光豁豁,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刀,身體死亡一側刀刃刮骨之聲悉悉可聞,生命半體鮮血滸滸而出。高澤斯雖然早已對疼痛麻木,但力量漸失的感覺仍清楚感覺得到,心中一片冰涼。
高澤斯奮起餘勇,倏然轉身,想將身後一隻石俑撞開,豈料石俑高舉彎刀,迎麵劈落,高澤斯大叫一聲,瞑目受死。
四
高澤斯“啊”地一聲驚醒,頓覺得汗涔涔的,不由大惑不解。苦修自然魔法,冥想之際進入噩夢乃絕無僅有之事。此刻噩夢雖醒,仍覺得身體沉重之極。
高澤斯定了定神,喘息稍定,直覺得滿頭是汗,且有一滴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流。
高澤斯一驚,出汗的感覺已消失多年,何況是身體死靈一側?難道無皮無肉的枯骨也會出汗?難道仍在夢中?
高澤斯不由自主伸出手來,接住那顆汗珠,令他驚異的不是汗珠,而是那隻枯骨磷磷的鬼爪卻是一隻古銅色的肉掌。
高澤斯長籲一口氣,似夢非夢,牆壁上的九隻石俑已悄然隱去。
高澤斯暗自苦笑,枉自己自恃聰明,仍自動爬上了手術台,幸虧選中了石俑身體,萬一一時好奇,選了條魚的身體,那下半shen乃至下半生都隻能呆在海裏了。新世界隻聽說過美人魚,猛男魚隻在舊世界曾經有過,不過一般被稱為海妖。
高澤斯揭開衣襟,原來半生半死之軀已成為渾然一體的古銅色,恰如阿坎金俑,不由暗笑,假如此刻脫guang衣服跑到依梅利婭梳妝台邊,隻怕她會將那件粉紅色的披風信手扔到自己肩上。
想到依梅利婭,高澤斯悄悄從懷中掏出那對金珠耳墜,顏色跟自己皮膚倒有些相近,隻是鮮豔些,隨手將它掛在自己古銅色的耳垂上。德努依常戴耳飾,但戴這麼女性化耳墜的德努依隻怕僅高澤斯一人而已。
高澤斯一躍而起,眼罩和麵具已崩落地上,手術之前確應除去這些累贅,隻不知他們是否也曾給自己脫guang衣服。
此時高澤斯深信反自然力量的一個應用就是形變或變形術,大約自己反自然力量尚弱,還不能變化,卻不知去哪裏修煉反自然力量。而且眼下的麻煩是如何才能出得去呢?
高澤斯正欲走出墓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一直對棺中法老感到好奇,能不能像複活科伯特那樣將他複活?他雖知不能複活比自己強大的亡靈,卻仿佛受到極大的誘惑,難以自已。
高澤斯從拐杖中抽出天使之刃,現在形體已改,自也無須偽裝。將天使之刃試著插入棺蓋,悄悄用力,便覺得棺蓋漸已鬆動。
高澤斯心中栗六,驀聽得一個聲音從身後傳出,不由大吃一驚!
“高澤斯,恭喜你獲得反自然能力。還不出去更待何時?”一個白袍白須的老人正持杖立於身後。
高澤斯暗覺慚愧,幸虧老人並無惡意,不然自己已成了陪葬品。悄悄收起天使之刃,心中想起一個人。
“塔努先生。”高澤斯歉然。沙漠一直在傳頌這個名字,不說他的智慧和力量,隻說他的善與真。沙漠中如果有一個人能夠進出金字塔,那他一定是塔努。
塔努微笑道:“法老是古之王者,不是你能將他複活的。你須記住,反自然力量是否定自然的力量,但在自然力量引發的災難麵前,反自然力量一旦失去抵禦作用,將會受到加倍傷害。好自為之。”
高澤斯暗吃一驚,自己並沒有想到反自然力量會有什麼壞處,如果貿然前去開啟自然魔法密塔,隻怕凶險莫測。待要問時,塔努已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中。
高澤斯本無意複活法老,隻是受到一種莫名的誘惑,此時遭塔努當頭棒喝,早已興趣絕無。暗想萬一真的能將法老複活,這個古之王者會比格裏馮哈特強大一千倍吧,數不清的變形生物滿天滿地,豈是格裏馮哈特家的皇家獅鷲能夠比擬的。傳說沙漠的第一位女王才能令沙漠永享和平,照目前沙漠男尊女卑的情形來看,這一天的到來當在千年之後,那若此刻複活法老,自己恰成了名符其實的千古罪人。沙漠可不會像埃拉西亞那麼容易光複,也沒聽說法老曾將女兒嫁到外星上去。果如是,還得有勞“異星鰥夫”前去迎駕,別人怎識星路?
想到“異星鰥夫”,高澤斯的興奮心情頓時化為烏有,得趕緊想法出去!驀然想到塔努,真犯傻,剛才怎麼不跟上他呢?但願他還給自己留著門。
急忙奔出甬道,甬道盡頭果然發現一個光芒閃爍的傳送門!這世上還真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