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夜色深沉,皎潔的月亮也藏進了厚厚的雲層中,酣然入夢。

淩晨三點,本該萬物俱憩的時刻,在這重門疊戶、庭院深深的院落中,卻有一個利落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二樓的書房,慢慢步至那張紅木書桌,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這時,隻聽“兵丁”一聲脆響,黑暗中燃起一小簇橘紅色的火苗,依稀有人正在點煙。

那個黑影瞬間僵硬,冰冷的汗水濡濕了背心,不過眨眼之間的事。

“你在找什麼?找了好幾天了。”坐在椅子上的伊集院明好整以暇地望著僵立在月光下的墨羽。

一滴冷汗滑落額角,墨羽暗暗摸了摸腰間的武器。

“省省吧,你快不過我。”伊集院明抬起未拿煙的左手,勃朗寧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墨羽。

“你調查了我這麼久,竟然不知道我左手也會用槍?”

明月為鑒,墨羽真的不知道。

“你到底在找什麼?”伊集院明又將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平淡的語氣毫無起伏,讓人琢磨不透。

“特別通行證。”墨羽說。

“可以自由出入虹口守備區的那張?”

“是。”

“你要那個做什麼?”

“我們向東北運送藥品,必須要經過虹口守備區才能運出上海。”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墨羽把心一橫,索性實話實說。

伊集院明微微蹙眉,沉聲道:“羽,我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

墨羽苦笑了一下:“我也曾經這樣想過。”

“你現在出去,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可是我不能,東北抗聯的戰士們,還在等著我們的藥救命,今天完不成任務,我沒有臉回去。”

伊集院明走過去,用槍抵著墨羽的太陽穴,“那我幹脆現在就一槍打死你,你就不用跟任何人交待了。”

燈突然亮了,整個書房霎時變得燈火通明。在黑暗中對峙的兩個人均是一驚,轉頭一看,隻見穿著白絲綢睡衣的暖暖,淚眼朦朧地站在書房門口。

她迷茫地望著他們,顯然對眼前的一幕無法理解。伊集院明立刻收起了槍,再也顧不得墨羽,隻是大步走過去,把站在門口的人拉進懷裏。

“怎麼醒了?又做噩夢了?”他擔心地問。

暖暖把臉貼在男人溫熱堅實的胸膛上,臉上還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縮在男人懷裏隻是一個勁兒地發抖。

伊集院明心疼地抱著她,像哄著夜哭的嬰兒一樣哄著她,隻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苦。不知道過了多久,暖暖才平靜下來,臉貼在男人心口上,好像在聽他有力的心跳聲,就這樣慢慢地睡著了。

伊集院明想把她抱回臥室,可剛一動,懷裏的身子就不安地扭動起來。他怕驚了她,隻有抱著她靠在書房的長椅上。暖暖在他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才甜甜地沉入了夢鄉。

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發心,直到聽見暖暖均勻的呼吸,才放下心來。向旁邊看了看,墨羽還站在那裏,沒有走。

“她還沒好?”墨羽低聲問。

伊集院明搖了搖頭:“見到軍服、肩章之類的東西就害怕,隻怕是落下毛病了。”

想起那天的情景,墨羽依然心有餘悸。他跟著伊集院明衝進營房的時候,幾十個衣冠禽獸正有說有笑地排著隊,排在前麵的幾個已經急不可耐地脫掉了褲子,最前麵的畜牲光著身子像條惡狼似的撲在肮髒的床鋪上,暖暖像一隻絕望的小動物憑著本能奮力掙紮著,淒厲的叫聲像把剔肉的尖刀狠狠剜進人心裏。

這世上最肮髒醜陋的一幕讓墨羽激紅了眼睛,可是之後發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震撼。伊集院明把暖暖從床上奪下來,放在他懷裏,隻說了一句話:“替我捂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