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秋彌(2 / 2)

福臨一見之下已是驚心,忙一把抱著青月回了營帳,又傳了隨扈的太醫前來。福臨親自取了金剪子,細心將那被血洇濕的地方層層剪開,但見瑩白如玉的皮膚被鞍韉鋒利之處劃破,傷痕處紅腫發脹,鮮血直流。因是傷在了腳踝處,滿蒙女兒家的裸足極是矜貴,不能被等閑男兒輕易瞧了去,福臨便喚過禦前伺候的宮女替青月上藥。

那禦用的白藥粉止血祛瘀,效果極佳,然而敷在傷患處疼痛難忍。青月牙關緊咬,豆大的汗珠從膩白的額頭和鬢角滾落下來,福臨見狀忙拿了絹子,溫柔替她拭去汗水,又極力溫言撫慰。

吳良輔撩了簾進來,臉色慘白,顫巍巍打了個千兒,道:“啟稟皇上,方才圖大人去了馬廄仔細勘查,發現原是有人將一根長針置於追風的鞍韉內側。”他戰戰兢兢地自袖中摸出一枚五寸來長的鋼針,那針麵上凝著一層紫黑色,正是追風受傷後幹涸的血漬。吳良輔又道:“置針之人心思歹毒,將那鋼針插於鞍韉側部,平日不易發覺,而皇後娘娘乘馬時雙腿稍一動作,那針便刺入追風的側腹部,這才導致它吃痛發狂……”

他的話音未落,福臨已狠力將桌案上的物事一把揮落,那藥粉、紗布、金剪、熱水傾灑一地,滿目狼藉。隻聽得他又驚又,低聲吼道:“給朕去查!無論是誰,朕要將他碎屍萬段!”

見他神情可怖,青月忙支起了身子,柔聲喚道:“九郎——”福臨聞言正要舉足上前,卻腳下無力,忙一把扶在案上,勉強支撐住自己。吳良輔見狀慌忙上前替福臨褪下靴襪,但見足背淤青,腫脹得極高,駭得他直喚蕭臨風前來,又跪下請罪道:“奴才該死,未能侍奉聖駕周全!”

福臨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盡數屏退左右,坐在青月身旁,輕輕執起她的手道:“是我不好,未能及早察弊,連累你受傷了。”

營帳當中四盞羊角風燈灩灩生光,映著青月受驚後倉皇如小鹿的澄澈雙眸,她受傷後紅腫的十指緊緊握著福臨,道:“那會兒生死一線,我確實害怕極了。但一見到你,我便心安了,心想即便是死了,若能死在你身旁,倒也不枉此生了。”

福臨慌忙捂了她的嘴道:“別胡說,你我還有千秋歲月要好好過。”

青月望著他腫脹的足背,又想起他萬金之軀,千鈞一發之際竟不顧生死前來救她,雖自受著傷,卻依舊從木蘭圍場將她抱回,那樣漫長的一條路,不知要為他徒添多少苦痛。青月再也遏製不住自己,那眼淚似秋雨般連綿滑落,淌在瑩白如玉的臉上。福臨慌忙伸手替她輕輕擦了淚,將她擁入懷中,不再言語。

良久,青月方不舍道:“你的足傷不可耽擱,還是盡快回去,宣臨風來瞧瞧罷。”

福臨頷首,在兩名內監的攙扶下方才離去,不過片刻,帷帳外有內監細聲道:“恭妃娘娘,端妃娘娘求見——”

青月頗有些不耐道:“進來。”

端妃掀簾而入,神色頗有些驚慌,匆忙瞥了青月一眼,見她安然無恙,方行禮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恭妃眼尖,瞥見了她極不自然的神色,卻也不多言語,隻屈膝道:“皇後娘娘可無大礙了?”

青月靜默地倚於榻上,黛眉緊蹙,像是極力思索著,聞言方敷衍恭妃道:“本宮無事,”又對緊隨其後的吳良輔道:“去傳圖侍衛與葉大人來。”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圖海甲胄盡除,與一身月白長裳的慕寧共至,二人俱是關切的神色:“皇後娘娘萬安。”

青月已是神色如常,道:“圖侍衛可查到可疑之人了?”

圖海神色肅穆,道:“回娘娘的話,臣在馬廄勘察之時,有人鬼鬼祟祟於門外窺伺,被前來尋臣的慕寧逮了個正著,正是圍場專司飼馬的富梁。”

青月沉思片刻,道:“老姓兒是哪一家的?”

圖海不意她會如此問,正低頭思索著,卻聽得慕寧道:“仿佛是鈕祜祿氏。”

青月便問:“可回稟了皇上?”

慕寧不假思索道:“已經稟報了,皇上正派人前去問話。”

話音甫落,安德廣便進來回話道:“啟稟皇後娘娘,皇上派人來傳話,說是那富梁畏罪自盡了。”他的神色頗有些古怪,一個勁兒往端妃麵上瞄去,又道:“皇上還說,讓恭妃娘娘與端妃娘娘前去王帳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