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寂寥悲前事(1 / 2)

青月本是一句玩笑,福臨卻端了認真的神氣。待到入冬時分,忽有一日福臨下朝歸來,說是要出宮,即刻命四執庫的宮女取了件自己幼時的常服來,黑貂對襟鑲福壽長裳,領口的風毛出落得極好。青月身段纖細孱弱,換上那件長裳,又扣一頂福壽十字瓜皮小帽,倒成了位風神朗朗的小公子。

二人行至宣武門外,卻見慕寧已備好青蓋馬車,三人一路同行,談笑風生,不過半盞茶時分便到了玉滿香樓外。

慕寧命隨行的小廝拴好馬匹,正欲舉足而入,忽然聽得牆角處有怒罵之聲。

轉首望去,卻是三五青年,錦帽貂裘,一派紈絝子弟的模樣,當中一個正緊緊拽著那婆婆的扁擔,不肯撒手。

青月一見之下便眉頭緊蹙,福臨卻按著她的手,不由她上前。

另一名衣飾華貴的男子厲聲喝著:“瞎了眼的老東西,也不看看你衝撞的是誰,這可是驍騎營佐領家的二公子!”

那婆婆身形佝僂羸弱,何曾見過這樣的仗勢,嚇得連討饒也不會,隻惶急地往街角旮旯裏縮去。

那二公子見婆婆閃避,掄起手裏的扁擔便要砸下去,習武之人力貫千斤,這一扁擔打下去,老婆婆不死也得殘廢。

周遭圍觀的人皆倒抽一口涼氣,卻無一人上前製止。眼見扁擔就要打在婆婆孱弱的肩上,那青年的手卻被人製住了。

眾人回頭一望,正是男裝打扮的青月,她反手一扭,那錦衣貂裘的青壯男子的扁擔便偏向一邊,打在了自己同伴的臂上,疼得那人“哎喲”叫喚了一聲。

青月冷哼一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難道諸位不曾學過嗎?”

清泠一語,激起千層浪,那幾位侍衛眼見被無名少年羞辱,不禁怒火中燒:“哪來的臭小子,活得不耐煩了?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青月怒極反笑,輕搖折扇:“本公子還真不知道。”

那神機營家的二公子傲慢無比:“我乃驍騎營佐領劉祿光之子劉雲廣,小子,驍騎營的‘馬甲⑴’,你可惹不起!”

一旁的幾位侍衛聞言都大笑起來,言語間愈發放肆無禮:“咱們上頭可是騎都尉⑵圖大人,京城裏誰不知道圖大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識相的給大爺跪下磕個響頭,大爺便放你小子一條生路!”

青月聞言不禁冷笑,神色愈發清冷倨傲,轉首對慕寧冷淡道:“你,去把馬佳圖海給我找來。”

那劉雲廣聽得瞠目結舌,半晌結巴道:“臭小子你……你敢直呼馬佳大人的名諱?”

青月也不言語,遠山黛眉輕輕一挑,無比倨傲地望著那幾名侍衛。

劉雲廣幾人細細打量,見青月衣飾華貴,墨色薰貂氈帽前橫亙著一塊上等的老坑碧綠翡翠,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像極了富貴人家的公子,一時間倒也不敢放肆。

慕寧亦是怒火中燒,即刻縱馬而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與圖海一同歸來。

幾名侍衛見了圖海,連忙恭敬行禮,圖海眼見福臨麵色不善,青月更是俏臉含霜,忙躍身下馬,躬身行禮道:“公子好。”

青月沒好氣地截話道:“好什麼好?騎都尉麾下的內侍衛當真了不得,光天化日下欺淩老弱,還敢拿驍騎營和圖大人耀武揚威?”

圖海怒不可遏,奪過劉雲廣手上的扁擔,一手發力便折成數段,驚得幾人紛紛跪下:“大人饒命,奴才知錯。”

圖海躬身向福臨請罪道:“圖海管教不善,請教公子該如何處置?”

福臨不動神色,一把將青月護入身後,淡漠道:“十三衙門的禦馬監倒是個好去處。”

圖海轉頭對那群嚇得麵無人色的紈絝青年道:“聽見了嗎?還不快滾!”

青月蹲下身子,輕輕扶起那賣菜的婆婆,見她白發如雪,皺紋橫生,年紀老邁卻為生計奔波,青月眼睛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便頭也不回道:“圖海,拿銀子來。”又柔聲對那婆婆說:“老人家,這些銀子權當我替他們賠罪之用,您回去好好度日,別再來這兒討生計了。”

那婆婆千恩萬謝,方顫巍巍扛了菜離開,青月餘怒未消,吩咐了圖海好生送婆婆回去,福臨便攜著青月與慕寧進了那玉滿香樓。

上了閣樓不過片刻,慕寧正欲吩咐傳菜,忽聞一陣脂香盈盈,又聽得玲玲珠翠之聲,青月回首,卻見襄親王攜了董鄂淩霄,正往隔壁的雅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