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阻止,外婆已脫口說道:“七歲的時候學會了上樹,嫌樹太矮了,鬧著要上房頂,結果是登著梯子上去了,下來的時候,嚷著暈高,坐在房子上哭,後來還是我上去了,好不容易哄著把她背下來了。結果她爸整日把我是女俠掛在嘴邊上。”
我長出了一口氣,外婆再怎麼口無遮攔,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在這種場合下出我的醜。
董事長笑著說:“原來瑤池小時候還這麼頑皮?小時候淘氣的孩子,長大了必有出息。”
提心吊膽之中菜端上來了,都是飯店裏的招牌菜,大致估算了一下,這一桌飯菜至少得一萬多元。
董事長夫人端起酒杯對宏利說:“給你外婆、嶽父、嶽母、還有舅哥、舅嫂都滿上一杯,今天聚會雖說是慶祝你們表演成功,也想借花獻佛,把你們的婚事商定一下,免得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她轉頭對媽笑著說:“我原想再拖個月八,好好給他們操辦一下,可是我這一根筋的兒子總催促著我快點訂日子,還說再久了,他恐怕要得相思病了。”
我從進門開始,神經一直處於高倍緊張狀態,實在受不了外婆不見外的性格。媽也說外婆可能小時候受刺激了,有時候說話顛三倒四,我也有同感,所有的孫男弟女中外婆最不喜歡的就是我。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爸則說外婆其實最喜歡我,隻是因為我從來不給她機會喜歡,你們倆性格一樣,所以容易犯衝。這點兒我絕對相信,我和外婆的八字一定不合。
外婆接過宏利遞過來的酒杯,微笑地和他寒喧著,時不時地點點頭,她幾時對我過這樣,我們倆向來是話不說三句,用大哥的話說,戰鬥就打響了,大哥諷刺我一點兒也不像個女孩子,外婆都那麼大年紀了,也不說讓讓外婆。我則說:“沒辦法,從前外婆不老的時候,她也沒讓過我,我們這麼多年就是這麼打過來的,想讓我改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改不過來。”
宏利給大家斟好了酒,董事長夫人端起酒杯說:“原本想找個好日子大家聚聚,沒想到今兒個竟聚齊了。一直想對親家母當麵說聲謝謝,謝謝為我們家生了這麼好一個兒媳婦。揀日不如撞日,就把他們該要辦的事兒一並商量好。我們大家一起先喝一杯,圖個喜慶。”她站起身和我們家的人每人撞了一下杯子,除了外婆以外,我們也都站了起來,她喝幹了酒,放下酒杯,見大家也都把杯裏的酒喝幹了,她又笑了笑,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後對媽說:“日子是怎麼定,是找個批八字的看日子,還是隨便找個星期禮拜的,我們不參與,隨你們。婚禮是新式的還是老式的,是名牌轎車接親還是用花轎抬,我們也全都聽你們的。這些年一直定居國外,對國內的禮節不懂,而且我們家又是第一件辦這麼大的事兒,彩禮該怎麼給,都給些什麼,紅包該包多少,怎麼包,都得找個明白人安排妥當,我們兩家都是不差錢的,別疏忽有了漏洞,倒惹人笑話。”
董事長又讓宏利給眾人把酒都倒好,也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大致的意思,今天隻是一個簡單的聚會,正式登門拜訪選在三天後,到時候再具體商談事宜,這三天裏讓我們家定結婚的日子,然後又單獨給外婆敬了酒。
然後又是我爸媽讓我給大家滿了酒,又一輪的發言,沒想到小小的酒盅,在眾人一翻輪流的敬酒,竟把好幾個人給喝高了,這裏論酒量,除了宏利就得算我了,看他們一個東倒西歪的,我就覺得好笑,扶了這個倒了那個,後來宏利打電話給秦朗、之冰,又讓他們找了兩個代駕司機,才把大家順利送回了家。
爸媽雖然也喝多了,隻是嚷著頭痛,身子有些不穩外,兩個攙扶著還能走路。大哥不論喝多少酒都醉,然後躺一會兒酒就醒了。大嫂也隻是微醉。隻有外婆醉得最凶,因為今天喝得是香檳,她以為是甜水,來者不拒,要不是大哥醒酒了把她抱到房間,她是揀哪兒睡哪兒,我幫她換好了睡衣,剛要走,外婆拉住我的手說:“其實這些孩子裏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些年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嫁個好人,怕你沒心沒肺的性格以後受氣。現在我放心了,他們一家人這麼看重你,也是你的福份。你們以為外婆著三不著兩的,外婆隻是想試試他們,如果有你外婆這樣老不正經的,他們還對我們以禮相待,就ZHENG明他們家也看重你,外婆把你交給她們家也就放心了。”
聽外婆這一連貫的話,絲毫沒有醉態,我愣了愣:“外婆你沒醉嗎?”
外婆嗬嗬笑了兩聲:“傻孩子,你外婆像會醉的人嗎?別以為你外婆沒見過事麵,別說白蘭地,就是人頭馬,我也一口氣能喝下一瓶。剛才之所以裝醉,就是不想走路,讓你哥抱進房間總比自己走要舒服多了。”
接下來的三天,兩家都在為三天後的見麵做準備,我和宏利則約好了時間照結婚照。宏利本想選北京最好的影樓,可能因十一這些天結婚的人特別多的原因,竟沒有空檔,他少爺脾氣一上來,非得讓立即給我們照,還說不論價錢多貴都沒關係。
我趕緊把他拉出影樓,對他說,“影樓在北京城又不是一家兩家,何必蠻橫不講理讓人為難。”其實我更擔心的是,影樓拍婚紗照一向下手就狠,偏遇上這位鹹淡不吃嚷著不怕貴的,還不得被狠敲一筆,即使套餐不貴,多照些像出來,這張也好,那張也好,等結算的時候一算帳,貴了好幾倍不止。我表姐結婚的時候,趕時髦到北京來拍婚紗照,就因為單像照多了,覺得張張都好看難以取舍,還得以高價買版權,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本來五千的套餐,後來變成了一萬。
好容易把宏利拉上車,最後威脅他,再不聽話,我就不照了,讓他自己照。他見我真生氣了,才停止了掙紮,不情願地上了車,“哪有單身的結婚照?不怪宏喬說,‘二哥是一把手,隻是見到二嫂就乖乖地變成二把手了。’”
我被他學得陰陽怪氣的聲音,逗笑了,“我最看不慣你動不動就擺大少爺脾氣,什麼都不差錢,高貴不是裝出來的,有錢也不是顯出來的。有錢也要把錢花到刀刃上,浪費就是大大的犯罪。”
他發動引擎:“看來我不是隻退到二把手的位置,還為自己請了一個老學究回來,我倒忘了你是學古代文學的,別明天我們結婚了,整天跟我來個之乎者也。”他故意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我抱了抱拳:“恩師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我不甘示弱地說:“我學古代文學就成了老學究了,你在外國待了二十幾年,難道就是洋鬼子不成。”
無意間一轉頭,見倒車鏡裏一個小夥子氣喘籲籲地追過來,示意我們停車,宏利也看見了,急忙將車拐到停車道上停下車。小夥子跑到宏利的邊門邊,宏利按下車窗問他什麼事,他鞠了個躬說:“我們老板請二位回去一趟。說有事兒要商量。”
宏利抬腕看了看表,皺著眉頭問:“有事嗎?”小夥子抱歉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就是老板命令我務必把兩位追回去。”
怕小夥子交不了差,我和宏利隻好折回來,走幾步路就到的路程,因為是單行線,還不許左轉,等回到影樓的時候,我們足足在路上折騰了十幾分鍾。車停在影樓下,門前站著十幾個員工,眾星捧月般圍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那婦人看到我們從車上下來,忙笑著迎了過來:“要不是我恰巧有事兒過來,差點兒錯過二位了。”
她把我們讓到VIP房間,給我們各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到我們麵前說:“都怪我的員工們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兩位,那天看到兩位表演的時候,我就和朋友們說,兩位不是夫妻,就是既將成為夫妻的人,不論舉手投足還是一笑一頻間都有獨特的魅力與默契,由我多年從事攝影的專業目光,感覺出兩位的心靈相通。當時就想如果有幸能為兩位拍攝一組照片,一定會成為永恒的經典。下個月同行業中有一個攝影展,想請兩位做我的模特,如果有幸合作的話,我自信憑我多年的實力,及出眾的模特,一定會成為此界的冠軍,所得獎金我一分錢不要,全部贈給二位做為新婚賀禮。另外我將免費為兩位照一組影樓有史以來,最好的婚紗照。”
宏利看著我微微笑了笑,“家務事全由內人做主,如果她同意,我沒意見。”從眉目傳情中我看出來他的意思,是這回你可有發財的機會了。我就討厭宏利這點兒,一到消費的時候,不論多麼驚人的數字,對他都是淡定從容,甚至有一些興奮,如果真是喜歡的東西倒也好,偏不論什麼好東西,沒幾天就扔到了一邊。而省錢的時候,他卻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說過他,他竟然被我逗笑了:“掙的錢不花又有什麼用?我的快樂不是建立在賺錢上,而是花錢了,錢隻有花出去,才體現出賺錢的意義。而且這些你又擔心什麼,有你擔心這會兒,我花幾倍甚至十倍百倍的錢都賺回來了。”想想也有理,每個人的生活理念不同。看電劇的時候,總是看到灰姑娘嫁給白馬王子的時候,一個完美的結局,可是當真生活起來,不是同一個生活圈子的人,很多的處事理念不同,當真地會生活一生嗎?有時想和睦相處下去,必有一方要做出退步。
宏利處處相求完美的人,當初談到拍照問題的時候,他曾想過去浪漫巴黎,去埃菲兒鐵塔拍外景。我沒同意,一說去那麼遠的地方,隻為幾個鏡頭,簡直是勞民傷財,另一方麵要論外景哪也不如中國最美,不論是古代的文物,還是現代的景觀。何況代表我們一輩子的相片背景一定要是我們自己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