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年輕的時候,會有很多的感慨。
不再年輕的時候,會選擇放棄。
會明白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不再年輕的女人,會變得美麗起來。
不再年輕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年輕。
當我不再年輕,你們臉上的皺紋,其實就是我臉上的皺紋,你們頭上的白發,就是我頭上的白發。隻是,我們總是不願意看到臉上的皺紋,總以為它是不存在的。可笑的時候,皺紋將跟著跑出來,暴露你的真實年齡。
年輕的時候,說,唉,老啦。不再年輕的時候說,真該老啦。
走在大學校園裏,有人給自己喊阿姨,第一次,會想,我有這麼老嗎?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以後,再有人喊阿姨,想,是真的老了。可在心裏,還是喜歡別人說自己年輕。
當我們不再年輕,有所畏懼了。
當我們不再年輕,才發現生活如此瑣碎,生命如此蒼涼。
我們其實不再認識彼此,因為過去的生活,其實死掉了。我們記得的,隻是一些影子,並非實實在在的生活,它跟我們對未來的想像,並沒有兩樣,不過一個發生過了,一個可能會發生。
當我們不再年輕,變得越來越現實,越來越在意眼前,從青春年少到多事中年,就像飛速前進的光束,我們光亮的尾巴越來越短,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失去探索未知世界的浪漫情懷,變成一個停留在原地的點,跟著整個世界勻速轉動。這個圓點會慢慢暗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見。一顆星球就這樣變成了宇宙黑洞,而我們,連黑洞也沒有,肉體化成泥土的一部分,靈魂不知所終。
我問你,當我們不再年輕,曾經走過的路,後悔嗎?我以為你會說,後悔。因為你有太多可以後悔的理由。可你說,隻不過路沒走通罷了。還是不改學生時代的執拗脾氣。你說不後悔,路沒走通,走過了就盡心了,有什麼好悔的呢?你曾嚐試走的那些路,條條都通向黑暗,怎麼可能走通呢?總以為你是最應該後悔的那個人,沒想到我又錯了。你是想做普羅米修斯嗎?盜取天火,照亮那些黑暗的道路,最終,你被天火燒掉了所有的羽毛,隻能做回凡人,凡人是鬥不過黑暗的。
想告訴你,我有很多後悔的事,想想那些後悔的,對自己說,還是對別人說,都沒有用,過去的,就死掉了,死掉的生活,不用再說了。
當我們不再年輕,有多少感慨啊,無論用多少文字,怎麼能說盡那些年輕的故事,又怎麼能說完心中的感慨呢?
當我們不再年輕,敲下這幾個字,忍不住問自己,真的老了嗎?不再年輕了嗎?脖子疼得要命,長期使用電腦,頸椎病了,越來越嚴重。這是老年人才得的病。那麼至少,我的脖子已經老了,病了,它一再用疼痛提醒我,這個已經存在的事實。我這個老脖子啊,每天支撐著我不肯老去的腦袋。這顆腦袋還從來沒有說過:我老了。
青春是有人生缺陷的時光,這些缺陷導致了它的魅力四射,遺恨重重。青春需要睿智,睿智卻隻能在中年來臨,中年需要青春的活力,但已無可挽回地失去。人生就是這樣,你不能在同一時間得到所有的好東西,這是上天的原則。
當我們不再年輕,我們擁有了從容和淡定,修煉出一雙過濾世俗凡情的眼睛,冷眼看世界,熱腸藏肚裏。
開始跟自己的小孩念叨,我們小時候……我們小時候沒有吃沒有穿,我們小時候,得走十幾裏山路去上學,我們小時候,早早開始幹家務,搭著小板凳做飯……
生活分兩重,一重用來度過,一重用來回憶。在度過中回憶,在回憶中度過,直到老境來臨,自以為擁有了一個圓滿的人生。
就是這樣,再沒什麼好說的。
2010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