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未知寶藏“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護戶在燕然。”蕭關是出入沙漠的門戶,然這裏並非是蕭關,而是雁門關。但地圖所示,出了雁門關,一路往北,再過一個草原,看見一個沙漠,墓葬就在那裏。群雄此刻都聚集在雁門關,大家正在往馬背上掛水袋和糧食袋,他們每人帶了三天的食物和水,穿過草原隻需兩日的行程,他們準備在進入沙漠之前,在草原上購置駱駝和準備水糧,所以多帶了一天的口糧。此行吉凶難測,故每個人心裏都不禁在嘀咕,若是早不到寶藏怎麼辦,若是沒有飲食怎麼辦,若是那張地圖是假的怎麼辦?他們雖是中原豪傑,卻從未去過沙漠,有些人的意識開始動搖,自己現在已經是有錢有勢了,為什麼還要冒這個風險,況草原沙漠常有猛獸出沒,有時還會有狼人,怎麼殺都殺不死,這是小時候長輩們嚇唬不聽話的小孩瞎編出來的,現在卻成了他們心中的恐懼。王金霸裝好了水糧,大聲的說道:“諸位,聽我說,我們此去必能馬到成功,那張圖藏得如此隱蔽,絕不會有假,穿過草原隻需兩日,到了沙漠邊境,我們及時補充水源食物,購買駱駝,按照地圖所示,隻需五日就可穿越沙漠,這樣頂多七日的時間便可找到寶藏,況且我們這麼多的英雄,現在回去不是讓別人恥笑麼?”王金霸的勁頭很高,他向來是要錢不要命,不過他的話還是起了作用,武林中人名聲重於生命,寧可被人打死也不能被人笑死!眾人已過雁門關。草原四周空曠,無以擋風,所以雖是秋季卻十分寒冷,大家騎了一天的馬早就凍僵了,所以都支起了帳篷,生氣了火,好在一天平安無事,天氣雖然不好,大家的信心卻都高漲了起來。一夜無事,清晨大家起來收拾帳篷,集合趕路,獨缺劉伶醉未到,“這酒鬼八成又喝醉了,昨天晚上還讓我陪他喝呢,我說明天還要趕路,就回自己帳篷睡覺去了,我估計他自己昨天又沒少喝!”蓬萊劍客柳無痕說道。白小雲道:“那大家還是去叫叫他吧。”劉伶醉一身酒臭味,嗓子已被酒泡得沙啞,說話像含著口痰似的,所以人們都不願和他住在一個帳篷裏,他隻得支起一個小帳篷自己睡。喝醉酒的人總是喜歡向人傾訴,如果沒人理他們,他們就會覺得很寂寞,越寂寞越喝,越喝也就越寂寞。眾人來到劉伶醉的小帳篷,這帳篷隻能蓋得住他上半身,他下半身仍在帳篷外,眾人見了不禁哈哈大笑,這老光棍兒還沒學會照顧自己。白小雲笑著把帳篷提了起來,一股酒臭味立刻飄散開來,眾人都不禁捂了捂鼻子,白小雲上去推醒他,剛一碰到他的腿,就發現他的腿上少了一塊肉,仿佛被人咬去了一般,但誰的嘴又有碗口那麼大呢?莫非有野獸,那他為何不叫喊呢,難道他已死了?白小雲忙探了探他的呼吸,還有呼吸,身體也是熱的。白小雲推醒了劉伶醉,笑道:“劉兄真是好福氣,肉被咬去了一塊,還呼呼大睡呢?這定力當真了不得!”眾人哈哈大笑,劉伶醉打了個哈欠,酒臭味四溢,眾人不得不退後了幾步,白小雲問道:“劉兄可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劉伶醉道:“我隻記得昨天我找柳無痕去喝酒,他嫌我的酒不好不肯喝,我說我和你住一個帳篷吧,他說他夜裏夢遊怕嚇到我,我說我不怕,他又說他好清靜,我隻好一個人去支帳篷,當我快睡著時,好像有誰在我腿上撓了一下,我打了個噴嚏就不癢了,就一直到天亮了。”眾人沉默不語。“啊!我的肉呢?誰吃了給老子吐出來!”劉伶醉這才感覺到疼痛,發覺腿上少了一塊肉,“八成是哪個夢遊的,半夜起來夢遊,給老子咬去了一塊。”柳無痕大怒,這不明擺著說我呢麼,當即喝道:“放屁,你渾身的酒臭味,老子吃了還嫌臭呢?隻怕那野獸也嫌你的肉臭,咬了一口就跑了。”劉伶醉吼道:“老子的肉是臭的,這麼說你吃過,昨天咬我的人就是你,你還我的肉,你咬了我我也要咬你!”說完就要去咬柳無痕的腿。柳無痕已氣的臉色蒼白,嗆的一聲劍已出鞘,眾人連忙上去製止,白小雲勸道:“大家不要衝動,此時絕不是柳公子所為,劉老英雄也毫不知情,不如這樣,每晚大家分為三隊輪流值夜,一發現有何異常,立即叫醒大家。”他回過頭去看著劉伶醉道:“劉老英雄素來喜歡飲酒,在下也可略飲幾杯,不如晚上劉老英雄與我和蕭兄心緣大師一個帳篷如何。”白小雲回頭看著蕭無情和心緣,心緣合手道:“阿彌陀佛,貧僧不能飲酒,但看人飲酒還是可以的。”此話後來成為一句名言,並非因為它有理,而是因為它滿足了很多人的虛榮心,所以被翻版成眾多個版本,例如,老衲不能行色,但看人行色還是可以的,又例如,老衲不能殺人,但看人殺人還是可以的,諸如此類。蕭無情看著劉伶醉的傷口,聽白小雲如此說,便回道:“老衲不能看人喝酒,但自己喝酒還是可以的。”心緣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自出關來,他一直懷疑蕭無情,所以簡直要他和自己住在一個帳篷裏,這並非心緣心胸狹窄,而是他確實是個有始有終的人。眾人微笑,冷梅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還是趕路吧!”蕭無情騎上馬,一眼瞥見林鈴兒,她麵色憔悴,眼圈發紅,顯然還在為她爹的事傷心,現在有一個人身在外地,心情當然更糟糕,他想上去和她同行,她一瞥間也看見了蕭無情,但很快又轉到一邊去了,好像再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蕭無情心裏一陣刺痛。草原之上人煙稀少,有時半月也看不到一戶人家,這裏的居民多以遊牧為主,逐水草而生,故而經常遷徙。白小雲一行眾人在草原上一行走了兩天,卻還未發現人煙。按照原定計劃兩日便可走出草原,隻因草原天氣變化無常,明明晴朗的天轉眼卻下起了雨,明明烏雲將至,一陣風吹過又變成響晴的天了,所以走走停停兩日內就未走出草原,不過按圖所示,隻需半日即可走出草原。明天天亮上午走出草原,下午購買駱駝和水糧,就可前往沙漠了,當晚眾人隻得在草原上過夜。由於劉伶醉的事,大家不得不輪流值夜,可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況又沒有什麼大事發生,所以隻不過做做樣子,值夜的時候都躺在草地上睡著了。“你瞧瞧他們睡得和死豬似的,”嶺南劍派的大師兄陸一飛笑道,“就算有野獸來了,他們也不會被嚇死。”他的師妹,也是嶺南掌門馮冠英的獨生女兒馮紫衣,看了看周圍道:“師兄,你說今晚會有野獸來麼?”陸一飛道:“看那傷口最多不過是狼咬的,區區幾匹狼而已,師妹你就放心吧!”馮紫衣信任的看著陸一飛,他總是很讓人信任,從小到大他都在保護自己,她知道他喜歡他,他也知道她也喜歡他,馮紫衣輕輕地偎依在他的胸膛上。塞外的月比中原的要清澈很多,此刻下弦月明亮無比,就好比情人的眼眸,幹淨,清澈,明亮,沒有人間煙火,沒有人情冷暖,更沒有人情世故。大帳中很安靜,仿佛都已沉睡,蕭無情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在想劉伶醉的傷口,那絕不是人咬的,此地也絕沒有獅子老虎,最多隻有狼,而狼確實成群結隊的,除非是掉了隊的孤狼,孤狼永遠是饑餓的,有時連腐肉都會吃掉,如果真是孤狼的話,為何隻咬了一口就走了呢,何況其他人也沒有受傷。蕭無情很小的時候住在一個邊關上,有時候也會遇到狼,那時爹爹總會把狼打跑,他總想長大以後可以成為像爹爹那樣的人,可是幾個月後,爹爹不見了,奶奶隨後就帶著他來到了林萬金附近的地方定居了下來,他對爹爹的模樣已經模糊了,他覺得這很不孝,他也覺得對不起奶奶,不知道她此刻吃飯了沒有,蕭無情的眼角已經濕潤,他想去擦擦眼角,一翻身卻發現劉伶醉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我喜歡你,”陸一飛看著馮紫衣柔聲地說道,“等回去我就向師傅說我們的事,你也對你爹說,好不好?”馮紫衣嬌羞地低著頭,麵頰帶著紅暈,“好不好呀?”陸一飛不停的問。馮紫衣嬌笑一聲跑開了,陸一飛坐在那裏高興極了,他沒有追過去,他知道她會回來的,有的時候你越追,對方就越跑,讓你永遠也追不到手,如果你不追,對方反而會自動送上門來,陸一飛顯然也懂得這個道理。馮紫衣果然跑回來了,神色顯得很慌張,她尖叫著:“救命呀!救命呀!”陸一飛吃了一驚,忙站起來,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有有......”馮紫衣還沒說完,一個怪物已經慢慢走了過來,它彷佛比月亮還高,如同一片烏雲從天邊壓將過來,遮蓋住了明月,它張著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它的毛發是紅棕色的,就像黃昏時的晚霞,看見它的毛發就預示著黑夜的來臨,死亡的來臨——狼人。這世上不怕野獸的人也許不少,但不怕怪獸的隻怕沒幾個。陸一飛的手早就不聽使喚了,一隻手緊緊按在劍上卻拔不出來,好像這劍有千斤之重,一陣風吹過,陸一飛彷佛清醒了過來,拔起腿來就跑,他的腿還真爭氣,一口氣跑了好幾裏地,等他停下來才發現自己跑過了頭,大部隊的營地已經在他後麵了。馮紫衣眼中隻有淚,是害怕的眼淚,也是傷心的眼淚,最危險的時刻,自己的情人卻隻顧自己逃命,碰上這樣的人誰能不傷心呢?狼人一隻手已伸向馮紫衣,馮紫衣嚇得已經不知道躲避了。突然,一個刀光閃過,狼人的一隻眼已流出了血,狼人吃痛狂吼一聲,聲勢震天,可附近累了一天的夥伴卻雷打不動地繼續睡著。一雙手扶起馮紫衣,馮紫衣定睛一看,是劉伶醉,他臉色發紅,不知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別的?馮紫衣此刻竟覺得他渾身不臭了,其實他年齡並沒有多大,今年才三十七歲,隻不過因為嗜酒的毛病,是他容貌受損,再加上他一身襤褸不愛幹淨,所以看上去像個糟老頭。自從汾陽一麵之後,他就喜歡上她了,可人家是嶺南掌門的千金,年輕貌美,自己不過是個糟老頭子,所以一直藏在心裏,今天晚上她值夜,劉伶醉隻不過想遠遠地看著她,不想竟有狼人,就想也不想地把刀飛向了它的眼睛。狼人的眼睛被刀刺瞎,發了瘋般地衝過來,劉伶醉趕緊拉著馮紫衣跑,但畢竟他的腿受了傷跑不快,沒幾步就跌坐在地上,狼人馬上就跟了過來,劉伶醉道:“你快跑吧,不要管我,快跑!”“我不能不管你,我們一起走!”馮紫衣哭道,她雖然很害怕,但還是說了出來。劉伶醉忽然像變個人似的,大罵道:“放屁!老子的肉是臭的,他它還敢吃老子不成,你這賤貨,還不快滾!滾呀!”劉伶醉越罵越難聽,可誰都知道他是想讓馮紫衣趕快走,“滾!”他的聲音已沙啞,眼淚也積蓄在眼睛裏,但他不能哭,一哭她就可能不會走了。馮紫衣哭著朝大營去了,狼人抓起劉伶醉,鋒利的爪子刺進了他的肉裏,狼人砰地一聲把他摔到地上,用爪子憤怒的撕扯著他的身體,劉伶醉感覺自己的身體就要裂開了,可他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叫喊過一聲,因為他怕他一叫喊,馮紫衣就會回來。有人說年輕人的愛情是純潔的,美好的,可中年人的愛情卻比他們多了一份執著與責任,更有一份堅強。馮紫衣哭著向營地跑著,不料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險些跌倒,那人忙扶住了她,馮紫衣定睛一看,是蕭無情,此刻她就相見了親人一樣,也不管他是不是無敵和尚,撲到他懷裏就大哭起來,蕭無情推了推她道:“發生了什麼事?”馮紫衣抽噎道:“有,有狼人。”蕭無情吃了一驚,狼人,他也聽過那個故事,狼人的故事,怎麼都殺不死狼人的故事,但那隻是一個故事,他忙道:“帶我去!”馮紫衣心裏害怕,但他也想看看劉伶醉的情況,有時候女人確實比所謂的男人要勇敢的多。他們來到狼人出現的地方,狼人已經不見了,幹燥的草地上也沒有留下它的足跡,可劉伶醉已經死了,他被撕成了好幾塊,但他的嘴還是緊閉著的,任誰也掰不開,他的愛是偉大的,他此生已不用再飲酒,因為他不會再寂寞,有了愛的人又怎會再寂寞呢?他的血液滲透在地上,明年的春天這裏的水草一定特別豐沛,因為他灑下了愛的種子。此刻,陸一飛已帶著群豪到了這裏,看到劉伶醉的慘狀,都默然無語,陸一飛跑到馮紫衣跟前,抓起她的手道:“你沒事吧?”馮紫衣一把甩開他的手,喊道:“你這無情無意的東西,我被狼人攻擊的時候你跑哪去了?你自己一個人跑得比誰都快,我平時怎麼沒看出你輕功這麼高呢?”陸一飛漲紅了臉,辯道:“我是找人幫忙去了。”馮紫衣指著地上的劉伶醉,哭道:“找人幫忙,等人來了我就和他一樣了!”白小雲上前勸道:“馮姑娘不必傷心,事發突然誰也無法預料,沒想到世上真的有狼人存在,還請馮姑娘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大家,我們也好商量對策。”馮紫衣停止了哭泣,把如何遇到怪物,陸一飛如何逃跑,劉伶醉如何救他,如何碰到蕭無情的事一一說了出來,有的人不禁輕蔑的瞟了一眼陸一飛,也有的感歎劉伶醉英勇,更多的人是對狼人的恐懼,眾人議論紛紛。白小雲道:“諸位,我們既然來到此地,斷無回去之理,唯有快速通過這裏,找到墓葬,再速速返回中原,所以今晚大家休息務必小心在意,明日早起趕路,中午我和蕭兄、心緣大師,還有冷梅師太去購置駱駝和水糧,務必盡快找到寶藏,大家以為如何?”眾人此刻也知道唯有進之一理,所以並無人反對。蕭無情道:“明天你們去購置東西即可,今晚我給大家值夜。”白小雲憂道:“蕭兄一個人可以麼?”蕭無情冷冷的道:“我不是陸一飛!”“什麼!放你娘的屁!”陸一飛剛才已經十分羞慚,沒想到蕭無情竟然如此羞辱他,不禁惱羞成怒,嗆的一聲寶劍已出鞘,劍尖直指蕭無情,蕭無情冷冷的看著他道:“睡覺去吧,明天還要趕路,死在這裏可沒人替你掩埋。”說完他已轉身走了。白小雲看著蕭無情的身影,心裏歎道:“這小子怎麼說話總是得罪人呢?”“因為我說的是實話。”蕭無情好像聽見了他的問話,遠遠地傳來了蕭無情的回話,白小雲哈哈一笑。大家都已走了,隻剩下陸一飛還站在那裏,劍未平拍了一下的肩膀,這小子在眠月樓的廁所裏遇到任無敵的攻擊,居然還沒有死,等到白小雲他們回去救他的時候,他已坐在馬桶上睡著了,此刻他對陸一飛說道:“走吧,你打不過那小子的。”說完拉著陸一飛走了。月已下沉,霜露漸起。蕭無情坐在冷梅師太和林鈴兒的帳篷外麵,他用樹枝勾了勾火堆,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月亮冷如刀,就像林鈴兒對他的態度一樣冷,他們似乎完全陌生了,這幾天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可她卻不想理他一樣,他知道這都是因為林萬金的死,可是又怎麼能告訴她真相呢?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可他自己卻受到了傷害,無時無刻不在受到傷害,但是他隻有獨自忍受傷害。這裏距她的帳篷隻有一簾之隔,可他卻不敢掀開它,他怕再看到她冰冷的眼神。這是帳篷裏傳來了聲音,好像是冷梅師太的聲音,她說道:“林姑娘,你還沒有原諒蕭施主?”她說的林姑娘自然就是林鈴兒。林鈴兒道:“他殺了我爹,你讓我怎麼原諒他?”冷梅師太道:“或許凶手另有其人呢?”林鈴兒道:“另有其人?那他為什麼不把那晚的事說出來?”冷梅師太道:“可能他有難言之隱,也可能他是在保護你,我看得出他對你的感情。”林鈴兒哼了一聲道:“保護我?我看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我現在隻要能給爹報仇,什麼都不在乎!”冷梅師太歎了口氣道:“林姑娘我隻勸你一句話,蕭施主絕不是凶手,你也莫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良久,林鈴兒道:“不管他是不是凶手,我們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更不可能回到從前!”“為什麼?”冷梅師太問道。林鈴兒道:“如果他是凶手,我一定會殺了他為爹報仇,如果他不是凶手,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這麼樣的懷疑他!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了!”冷梅師太歎了口氣,安慰道:“先睡覺吧,明天再說。”接著就吹滅了燈,帳篷裏頓時一片漆黑,蕭無情的心裏也一片漆黑,他蜷伏在地上,感覺胃在收縮,哇的一聲連苦水都吐了出來,他連忙捂住了嘴,回頭看了看林鈴兒的帳篷,帳篷裏沒有動靜,他慢慢的站起來,一口氣跑到了一個小土坡上,砰地一聲摔倒在草地上,淚水和苦水纏繞在一起,沒有人能形容他的痛苦。他渴望友情,卻沒有朋友,渴望愛情,卻無法和她在一起,命運為何總是讓人無奈,他擦拭著淚水,忽然冷笑一聲,原來自己並非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月已淡去,天已漸白。眾人都早早起來了,顯然夜裏都沒睡好,大家吃了些幹糧,紛紛上馬朝北而去。蕭無情騎馬走在林鈴兒後麵不遠處,清脆悅耳的銀鈴聲和著答答的馬蹄聲不停地傳到他的耳朵裏,看著她的倩影,他真想永遠就這麼走下去。趕了半日路程沒有碰到一個人,眼看都快走出草原進入沙漠了,上哪去買駱駝和水糧呢?沒有駱駝和水糧在沙漠裏隻有死裏一條,眾人隻得再繼續往前走走看,行不多時,在草原和沙漠交彙處矗立著一家客棧,誰能想到這裏竟有客棧,而且還是中原風格的客棧,客棧的名字也很絕,叫“很絕客棧”,眾人不禁笑了起來,此刻大家都已是饑腸轆轆,身上的幹糧早就吃完了,現在看見這客棧恨不得連客棧的門板都吃了,可是看著客棧卻沒有人敢進去,白小雲翻身下馬,先走了進去,眾人於是也都跟著進去了。這件客棧位於沙漠之邊周邊又無鎮甸集市,平常人是不會來這裏的,就算是遊牧民族也不會在這裏放牧的,那店主人靠什麼維持生計呢?沒有人知道,就算你問也問不出什麼,因為這裏隻有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婆婆。眾人分坐在幾張桌子上,老婆婆端上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肉,這是什麼肉?大家都沒見過,老婆婆笑著退了出去。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到這莫名其妙的客棧和著又聾又啞且笑得陰森的老婆婆,滿桌子的肉竟沒人敢吃一口。“媽的!毒死總比餓死好,管他什麼肉,先填飽了肚子再說。”王金霸說完就抓起來往嘴裏塞,不覺一鍋肉已下去了一半,大家瞧了他半天,見他沒有任何不適,也就吃了起來。“心緣大師,您也吃點吧,我們的幹糧都吃完了,迫不得已,吃點肉佛主也不會怪罪的。”白小雲勸道,他看到眾人都在吃,蕭無情也在吃,隻有心緣大師未吃,所以勸他。心緣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自剃度之時就已發誓絕不違背戒律,老那您肯餓死也絕不吃肉,白施主你請自便吧。”說完喝了一碗茶,就閉上眼念起了經。轉眼大家都已酒足飯飽,王金霸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哪裏有駱......”一句話沒說完他就倒在地上**了起來,緊跟著發誓吃過肉的都倒在地上叫了起來,隻有幾個內功深厚的勉強支撐地坐在椅子上。“呀”的一聲,門開了,老婆婆又笑著走進來了,笑得還是那麼陰森:“忘了告訴大家了,這裏是‘很絕客棧’,也叫‘四絕客棧’。”“何謂四絕?”陸一飛問,他此刻已氣如遊絲,說話的聲音就像蚊子哼哼,這又聾又啞的老婆婆居然聽見了,她笑道:“四絕就是絕利,絕情,絕命,絕子,凡心為利動,為情動,為命動,為子孫後代動者,必死無疑,所以叫四絕,又因為天下人沒有不為此四者所動的,因此也叫‘死絕客棧’。”她陰森地笑了笑,彷佛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哦,差點忘了,我是無敵和尚的老婆,我叫佘九命。”眾人大驚,這無敵和尚怎麼會有老婆,居然還是她,武林中誰遇見她,頭都得大好幾圈。眾所周知,隻有狸貓才有九條命,所以江湖中也稱她為“狸貓”,她一生大小數十戰,至今未死,自從在長白山被一招製敵風滿樓的管家擊殺後,一直下落不明,沒想到她當日並沒有死,那她來這裏幹什麼,難道是為了為無敵和尚報仇?狸貓笑了笑,走進一間屋子,約半刻鍾從屋子裏走出來一個身穿粉色衣衫的女人,那女人徑直走到冷梅師太麵前,冷梅師太此刻已汗流浹背,那女人問道:“師太不是會辨易容麼,專愛看人的眼睛,你此刻能看出我是誰麼?”冷梅顫聲道:“你是?”那女人笑道:“我是佘九命,任無敵那點易容術還是老娘教的,你能看出他的眼睛,卻看不出我的,告訴你我就是扮成皇帝老子,就連他親娘也看不出來,嘿嘿!”“任無敵是誰?”林鈴兒吼道,她很想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報仇已想得快發瘋了,哪怕死了也在所不惜。狸貓回過頭來看著她,摸著她的臉道:“這就是萬金兄弟的女兒呀,林兄弟果然是好福氣呀!”林鈴兒驚道:“你認識我爹?”狸貓媚笑一聲,道:“當然認識,他當年還想勾搭我呢,老娘豈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你要問任無敵是誰,怎麼不去問問你的情郎呢?”林鈴兒道:“我沒有情郎。賤人!你快說任無敵到底是誰,你和我爹到底是什麼關係?”狸貓不理她,慢慢走到蕭無情麵前,汗珠自蕭無情頭上滑落,但他仍坐在那裏,他費了不知多大的力量才控製住毒發,狸貓笑道:“好個拚命三郎呀,這麼控製自己幹什麼,來我幫你擦擦汗。”說完就掏手帕去擦,蕭無情無法動彈,隻得任她擦汗,狸貓便擦邊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你怕林侄女知道真相,但人家已不當你是情郎了,你還對她這麼好,哎,如果你早生幾年,沒準老娘能看上你,哈哈!”林鈴兒罵道:“賤婦!誰是你侄女!你最好趕快說你是怎麼認識我爹的?”狸貓笑道:“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好讓你們這些人都死個明白!你們都知道無敵和尚是兩個人,可是你們卻不知道是哪兩個人,這無敵二字乃是任無敵的名字,就是那晚和林萬金死在一塊的那個人,也就是我的丈夫,至於這和尚二字指的就是林萬金,他們二人本來都是五台山的師兄弟,後來犯了戒律被逐了出來,二人此後就靠**掠奪為生,所以他們二人才那麼有錢......”“你放屁!”林鈴兒罵道,“我爹是靠做生意起家的,你和姓蕭的一定是一夥的,沒一個是好東西!”蕭無情心如針刺,難道在她眼裏自己就是一個混蛋?狸貓嘖嘖兩聲,道:“蕭大俠,你這麼替林侄女著想,人家卻當你是混蛋。”蕭無情隻有苦笑,狸貓看著林鈴兒接著道:“小侄女,你爹是做生意起家的,不過做的是無本的生意。他們有了錢之後,就遇到了老娘,老娘不僅教給了他們易容術,還幫他們籌劃,任無敵這小子年輕的時候嘴叫一個甜,人也生得俊,老娘當時年輕沒把持住,就上了他的賊船,後來我們到了汾陽,準備幹一票就收手,沒想到事情就毀在這小子手裏。”她咬牙切齒地看著蕭無情,恨不能一口吃了他。“當天夜裏,我們都已計劃好一切,沒想到這小子突然冒出來,一招就製住了無敵,我不敢貿然出手,隻得暗中跟隨,江湖上都叫我狸貓,不光因為我命大,還因為我的輕功也不錯,就連我們蕭大俠這樣的高手都沒察覺,這小子把無敵帶到事先和林萬金商量好的地方,還點燃了信號,這無疑讓我們死路一條,沒想到林萬金竟認得這小子,林萬金連續幾次出手,他都隻退不攻,林萬金就順手解開了無敵的穴道,可誰都能看出來林萬金絕不是這小子的對手,就算我當時現身,以三敵一還是不行,所以無敵當時無奈隻得殺了林萬金,好拖住這小子,自己好準備逃,沒想到這小子就和鬼似的,用了一塊爛木頭就殺了無敵,隨後你們來了,發現了藏寶圖,我當時就打算在途中殺了你們為無敵報仇,我知道出入沙漠必須購置駱駝和水糧,所以在此地開了這家客棧專門等你們前來,沒想到你們竟和豬似的往裏鑽,哈哈。”林鈴兒聽完了這番話,已癱軟在地,再也沒有了因仇恨而支撐自己的力量,臉上掛滿了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她沒想到她一直要找的仇人居然是她的叔叔,而她一直要殺的無敵和尚就是她自己的父親,她真的在沒有力量了,這世間越來越像一場騙局。蕭無情緊閉著雙眼不敢去看她,雖然他問心無愧,可他還是不敢看她痛苦的樣子,汗水已不斷從他額頭上湧出來,他的身體不知是因為毒發還是憤怒而顫抖了起來。狸貓走到蕭無情麵前用手掰開他的眼睛,吼道:“你看看,我今天就要讓你看看情人痛苦的模樣。”她尖笑著,彷佛嚐到了複仇的快感。突然咚的一聲,冷梅師太已跌倒在地,渾身都冒著虛汗,雙手不停地顫抖,眾人雖已痛苦萬分,不禁還是看了一眼,這冷心冷麵而且早已將名利生死置之度外的是師太怎麼會如此痛苦呢?難道她也難逃這四絕?狸貓笑著走到冷梅麵前,道:“師太素來冷心冷麵,今天怎會如此狼狽?難道師太也為這四者而動心嗎?”冷梅師太開始隻覺得渾身似有幾萬隻螞蟻在身上爬,但此刻卻覺得這些螞蟻已爬到肉裏,開始啃噬骨髓了,她憋了一口氣,喊道:“賤人,快殺了我!”她的身體已快不受自己控製了。狸貓笑道:“隻要你說出來為什麼而痛苦,我就答應幫你做一件事,就算讓我放了你我也答應,怎麼樣,這買賣公平吧!”冷梅癱軟在地上,她的骨頭彷佛已被螞蟻啃噬幹淨,接下來就該啃噬他的內髒了,她隻能任憑螞蟻在她的內髒上來回穿梭,因為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靜靜地躺在地上,身體不再顫抖,但眼角似乎有淚滑落,“請照顧好我的兒子,獨孤草。”說完她已咬舌自盡了。眾人大驚,難道冷梅師太也有段私情,她俗家本不姓獨孤,難道她的情人是一位姓獨孤的大俠,但江湖中並沒有一位出名的獨孤前輩呀,大家不禁歎氣,連自幼出家的冷梅師太都不幹淨呀!蕭無情看著冷梅師太的遺體,又回想到了以前她幫自己辯解以及她和林鈴兒的談話,他知道她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不像那些所謂的名人俠士那麼虛偽,她看起來雖冷漠無情,其實是在掩蓋自己脆弱孤獨的心,越是冷漠的人,對愛的渴望越強烈,愛的也越深,冷梅她一人承擔痛苦而不言苦,不由得讓你對她產生尊敬,蕭無情告訴自己,如果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要找到獨孤草,並且告訴他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可歎呀,這冷漠的師太也有段心酸的往事,師太你放心,我一定設法找到你的兒子,”這蛇蠍的狸貓彷佛也有些感觸,但一轉眼,她就變了一副麵孔,道:“看來你們這些人都有些故事,老娘今天就要聽聽你們的故事,你們就照師太這樣說出來,我也幫你們做一件事,當然也可以放了你們。”眾豪傑此刻都已疼得在地上打滾,用手使勁的往身上撓,彷佛要將身上的螞蟻都撓下來,可是越撓越癢,越癢也就越撓,好幾個人都已撓的血肉模糊,麵目全非,真是生不如死,狸貓卻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邊品茶邊看。“啊!”陸一飛再也受不了了,疼地叫喊了起來,他的皮肉早就撓爛了,他掙紮著喊道,“老子喜歡小師妹是為了她爹的秘笈和掌門之位,媽的!老子說出來了,隻求速死!”馮紫衣吃驚地看著他,雖然她恨透了陸一飛,可少女的心豈是說變就變的,馮紫衣咬緊了嘴唇,兩行淚水滑落下來,對於少女來說愛情就是她們的全部,全世界,可是等她們長大了以後,才知道當初的全世界是那麼得渺小。狸貓嗬嗬地笑著,一把匕首已經刺入了陸一飛的胸膛,他沒有感覺到痛苦,反而覺得很舒服,因為他解脫了,他不用在出賣自己的靈魂,也不會再受身體上的折磨,死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死之前的折磨卻是無休止的,所以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的黑暗。雖然死不是可怕的,但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人殺死卻是可怕的,他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肉板上的活雞,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都會殺雞,他們把雞放到冰冷的肉板上,一刀就剁下了雞頭,另外的雞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殺死而無能為力,因為它們說不定就是下一個被殺的雞,那些屠戶揮舞著菜刀,還以為自己就是萬物的主宰,可以生殺掠奪一切生命,誰知今天他們自己也變成了肉板上的活雞,他們也彷佛感覺到了地麵的冰冷。狸貓掏出手帕擦幹了匕首上的血,又繼續坐回了椅子上,笑道:“接下來誰說呀?”“姑奶奶我說,我叫劍未平,我一不好賭,二不好酒,三不好色,身體健康,至今未婚,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隻要姑奶奶饒了我,除了生孩子我什麼事都幫你做。”劍未平蜷縮在地上,雖然疼痛萬分,還是擠出了笑來,不過誰都看的出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狸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小子,數你嘴甜,老娘就留著你給我解悶玩。”有時候越不要臉的男人越能得到女人的青睞。“我說”“我說”眾豪傑此刻一個比一個嘴甜,變著法地哄狸貓高興,有的甚至給她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