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將固請之下,宗主終於答應乘馬車。我黯然,或許就是從這刻起,他不得不偶爾向自己服軟。華蓋紗幔的馬車,一路上甚是招搖。外表太過華麗總讓人看不清內裏,虛榮之下又豈有崢嶸!宗主他…是注定了被誤解吧!
透過重重紗幔,我仍感覺到宗主狀態並不好。他的身體原本不允許這樣的疾馳奔波,我雖不十分清楚毒性蔓延到什麼程度,但宗主幾次三番嘔血卻是事實,若要經脈不受損恐怕已是妄想了。惟今之計,便是快些趕回宗門吧
……
進了長安,離總壇就不遠了!我心中急切,一眾門人也一齊加快了腳步。
城門下,宗主傾身掀簾。我回身一望,便忍不住心酸。他竟憔悴成這副樣子了嗎…宗主的臉原就算不上豐腴,現如今更是雙頰凹陷,襯的顴骨突出,麵色慘白得不似常人,惟有兩眼眸更顯出光彩,隻是曜黑褪成淺淺的栗色。
“到長安了?”他聲音大不如往常,微弱的快要聽不見:“可有牒請朝中禦醫?自從……宗門醫術一支終究是凋零了……
“已請了。”有人答道。
他聽罷點頭,放下了紗幔。
當馬匹終於停在總壇門口,宗主步下車輦,比預期的還要糟糕些……
幾番問診,已看出他是強撐,又開方催吐兼施針逼毒。見他一口口嘔著汙血,我立在門框處再邁不開步,指甲狠狠刮著門框。他離我這樣遠,仿佛永遠不能觸到……
直到他清了毒血稍稍閉目養神,那蒼白的臉色。剛欲邁步,忽地手軟腳軟跪倒在地。這般場麵還要經曆多少回?我不想……不想再看見了……
“毒性甚是霸道,又延誤了時機,已是介由勞宮穴侵入整支手厥陰心包經,經脈受損不能避免。即便是現今以藥石催出,終究是餘毒難清…”我恍惚聽聞這樣的聲音,餘毒…難清麼?
“明月…”他忽而喚我。
我連忙跪伏於他床前:“師父……”
“明月,敏兒的事……必然不能善了,若陛下降罪…”他聲音斷斷續續。
“師父,明月自會回宮請罪。”我不忍他再耗費精力,唯有應下主動請罰。
他眉微皺起,閉上眼睛,鬆了渾身勁道,竟是暈睡過去了。
我直起身。既是他所願,我便照做吧!
當宗主稍有恢複問起我時,我已身處宮中大殿內。
回想當日我直奔父皇書房,由此窺見敏兒父女的陰謀。
他二人竟上書誣告我們師徒合謀欲加害可汗之女。這樣大的罪名扣下來,當真好難扛。父皇也是一籌莫展,不能就此壞了邦交,更不能落人口實,否則對我對宗主都有害而無利。
“父皇,傷她乃是明月一意孤行,宗主他並未授意予我,更不曾參與其中。求父皇降罪!”我跪下請罪。
“明月,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爹爹上前扶起我。
“明月不管什麼後果!”我抬頭望向父皇答:“父皇,明月並非偏袒師父,師父他真的未行謀害之事。”
“朕豈會不知!”父皇轉身負手:“國師的為人,朕從不曾懷疑。何況當日在樂樓之事,朕已察出端倪。隻是現如今,還未到揭穿的時機。”
我聽罷釋然:“如此,明月願以身作餌成就父皇之計策。”
父皇凝視我半晌,甚是欣慰:“能得女如此,何其有幸!”
那邊廂——
“新進的弟子當中,可有你們十分稱意的?”宗主順手卷著閱過的書卷。
四將相互之間傳遞一個眼神,答道:“四將並無偏倚,均一視同仁。”
“宗門選拔人才從不看重門戶。收入門弟子卻是與偏倚無關,乃是我再三考慮之後所做的決定,於宗門亦是有益之舉。”宗主放下書卷,和顏消解四將的疑慮。
“是,如此四將自當盡心。”四將齊聲回答。
“怎麼整日未見明月那丫頭?”宗主見四人釋然,便隨口提道。
“宗主會診當日,明月便回宮去了。”
“回宮了?”宗主撫額回想片刻:“我依稀記得…莫不是回宮請罪?”
“正是。”
“準備朝服,本座要進宮麵聖。”他吩咐了侍人,隨即起身道:“玄心四將,本座不在時,你四人除了要協力合作管好宗門事務,還當提防各路外族玄門術士,切不可大意予其可乘之機。”
大殿上
“朕手中的便是上告國師與明月公主合謀加害可汗之女的奏章。”父皇舉起手中的紙卷:“明月,你可要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