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眉梢兒一揚道:“您別跟我們做下人的這樣,有什麼話等我們姑娘回來跟他說。”
“怕我不跟她說。”壯漢臉色一寒,凝望花三郎:“你是幹什麼的。”
花三郎淡然道:“你又是幹什麼的。”
壯漢臉色陡一變,一雙巨目中寒芒陡然間變得淩厲數倍:“我是南宮姑娘的朋友。”
“彼此,彼此,我也是南宮姑娘的朋友。”
“我怎麼不知道她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一樣,我也不知道她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大膽!”壯漢終於忍不住了,一聲暴喝,踏步上前,當胸就是一拳。
壯漢拳大力猛,可不是普通的把式。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壯漢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壯漢出手快,快得連小青都來不及叫。
花三郎雙眉一剔:“南宮姑娘怎麼會有你這種朋友。”
他腳下沒動,容得壯漢鐵錘般巨拳近身,突出一指向著拳頭敲了過去。
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能抵鐵錘般巨拳?
可是壯漢是識貨的行家,臉色一變,沉腕收拳,疾快變招,鋼鉤般五指反搭花三郎腕脈。
花三郎也變了招,變敲為點,那白皙修長的一指伸出,點向壯漢掌心。
壯漢因驚而怒,沉哼一聲,巨目寒芒電閃,再變招,眨眼工夫之間,一連攻出三掌。
花三郎身軀紋風不動,一隻右掌上下翻飛,疾快地化解了壯漢三掌,然後右掌突然前探,一隻右臂暴長了數寸,砰然一聲,正拍在壯漢左胸之上,壯漢身軀一晃,往後退了兩步,他臉色大變,巨目寒芒暴射,威態嚇人。
花三郎則收手凝立,一動未動。
倏地,壯漢威態收斂,道:“是比我高明,我還有什麼好爭的。”
轉身大步而去。
小青急叫:“項爺!項爺!”
壯漢充耳不聞,連頭都沒回,轉眼間走得不見了。
小青轉過頭來跺了腳:“花爺!你,你怎麼能跟他動手?”
花三郎道:“小青姑娘,你是看見了,我這是自衛,我如果不動手,難不成叫我站在這兒挨打!”
“我不是叫你站著挨打,我是……哎呀,你知道他是誰,是幹什麼的?”
“我不知道他是誰,是幹什麼的,隻知道他是個蠻不講理,見麵就動手的人。”
“告訴你,他是內行廠的總教頭,九千歲劉公公麵前的大紅人。”
花三郎呆了一呆,道:“呃,原來他是……”
小青道:“你現在知道了吧,他也是我們姑娘的好朋友,這下可好,我們姑娘救了你,你卻把她好朋友得罪了,這可怎麼辦,我們姑娘回來,你叫我怎麼說。”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小青姑娘,我事先並不知道,如今我除了歉疚,別的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轉身行向小樓。
小青張口欲叫,倏又停住,旋即一跺腳,扭頭走開了。
小青生了花三郎的氣,自花三郎回小樓以後,她沒再上小樓去,可是花三郎的吃喝她不能不管,到了該吃飯的時候,她把一張嬌靨拉得長長的,端著吃喝上了小樓。
小樓上靜悄悄的,想必花三郎一個人躲在屋裏悔改呢。
小青是這麼想,可是等她推開房門以後,她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臥房裏沒人影兒,書桌上卻放著一封信。
小青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呆了一呆,急忙走了過去,放下手裏端的吃喝,拿起信一看,隻見信封上寫著:“南宮姑娘親啟”六個字。
小青又急又氣,把信往桌上一扔:“走就走,走了少給我們姑娘惹麻煩。”
話剛說完,一陣不徐不疾的輪聲跟蹄聲傳了過來。
這陣輪聲蹄聲小青太熟悉了,一聽就知道是姑娘回來了,她抓起桌上那封信,一陣風般下了小樓。
小青一陣風似的下了小樓,一陣風似的趕去開了門,馬車馳進了院子裏,還沒等車停住,還沒等車篷掀開,她就急急說道:“姑娘,那個姓花的走了。”
車篷猛掀開,探出了南宮玉帶著驚容的嬌靨:“怎麼說,花三郎走了!”
“他給您留了一封信。”
小青把信遞了過去。
南宮玉接過信跳下了車,老車把式跟小紅也跳下車過來了。
老車把式道:“姑娘,是……”
南宮玉拆開信封,抽出信箋,信箋是她的薛濤小箋,薛濤箋上寫著龍飛風舞的二十個字:“開罪貴友,至感歉疚,無顏多留,活命恩情,容後圖報。”
老車把式跟小紅都看見了,老車把式詫聲道:“開罪貴友!這,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玉凝望小青:“小青,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小青有點不安地道:“他下樓來走動,可巧讓項剛來碰上了,項剛很不高興,跟他在言語上發生了衝突,兩個人就動了手……”
小紅驚聲道:“項剛傷了他了?”
老車把式道:“項剛下手可重得很哪。”
“不!”小青道:“沒出幾招,項剛就敗在他手下。”
老車把式、小紅一怔,南宮玉也為之一愣。
老車把式叫道:“項剛沒出幾招就敗在他手下?這,這……項剛是內行廠的總教頭,當世之中有數的幾個好手之一啊,怎麼會……”
南宮玉一雙美目閃漾著異采,道:“怎麼不會,項剛就不能碰上比他高手的人物,老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老車把式瞪著眼,叫道:“走眼了,走眼了,沒想到這個姓花的年輕後生,竟……”
南宮玉道:“老爹,他文武兩途的造詣都不低啊。”
“呃!您怎麼知道他的文才……”
南宮玉把那張薛濤箋遞了過去,道:“你看看這筆狂草,時下有幾個能寫出這種字的。”
老車把式接過細看,一點頭,由衷地道:“的確一筆少見的好狂草,這後生究竟是個什麼來路,居然文武雙絕……”
南宮玉臉色陡地一寒:“項剛他憑什麼生氣,南宮玉是他什麼人,從今天起,不許他再進我的門!”
老車把式忙道:“姑娘,您不能這樣做,項剛絕不能舍,他是咱們的一條大路。”
南宮玉冰冷道:“就因為這,我假的辭色也多了點兒,他可不得了,我不信除了他我走不出別的路來。”
小青囁嚅說道:“姑娘,也是我不好,我埋怨了花爺兩句。”
南宮玉目光一凝,道:“呃!你是怎麼埋怨他的?”
小青低下了頭,道:“我說您救了他,他卻得罪了您的朋友。”
南宮玉臉色一變,一雙美目之中倏現威棱:“小青,這是我教你說的麼。”
小青嬌軀一矮,跪了下去:“婢子該死。”
小紅也矮嬌軀跪了下去,道:“姑娘,您饒了小青吧。”
老車把式輕咳一聲道:“姑娘,小青丫頭也是一番好意啊。”
南宮玉威態倏斂,神色一暗道:“如今怨誰也無用,都起來吧。”
小青、小紅站了起來,小青含著淚道:“姑娘,婢子願意去找他。”
“不必了,縱然找到他又怎麼樣,他終歸是要走的。”
小青方待再說,隻聽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南宮姑娘。”
老車把式、小紅、小青一怔外望。
那位壯漢項剛,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
南宮玉卻象沒聽見似的:“我要歇息去了,老爹卸車吧,小青、小紅隨我上樓去。”
她扭頭要走。
項剛急忙趕了過來,伸手一攔:“你這是何必?”
南宮玉冷冷道:“項爺,我上樓歇息去,也犯大明朝的王法麼。”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
“項爺這是加罪於我這個民女了,項爺你是內行廠的總教頭,我有幾個腦袋敢生你項爺的氣呢。”
“別這樣,南宮,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才折回來給你道歉,是我心胸狹窄,不能容人,也無權幹涉你交朋友,那位在什麼地方,請他出來,我也給他道個歉。”
南宮玉淡然道:“你來遲了,他已經走了。老爹,把信給項爺看看,”
老車把式把信箋遞向項剛。
項剛接過信件來,看了看,抬眼望南宮玉,軒起了一雙濃眉:“南宮,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歉意,我負責把人給你找回來。”話落,扭頭就走。
南宮玉霍地轉過了身,但是她並沒有叫住項剛,隻是望著項剛大步行去。
老車把式上前一步,道:“姑娘……”
南宮玉道:“老爹,事已至今,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她轉身行向小樓。
小青、小紅默默跟了過去。
望著南宮玉美好的背影,老車把式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
大部分的城鎮,華燈初上的時候,是最熱鬧的。
京城自不例外,而且繁華的京城,華燈初上時候的熱鬧,更是其它城鎮所難望項背的,而天橋華燈初上後的熱鬧,又是京城其他地方所望塵莫及的。
開封的“大相國寺”,金陵的“夫子廟”,長安的“開元寺”,都是臥虎藏龍,諸技百藝雜陳的熱鬧地區,但都不如京城“天橋”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這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天橋這塊地方,絲竹盈耳,鑼鼓喧天,叫賣聲、吆喝聲,幾乎震動了整座京城。
這個角兒上,是個說書的棚子,兩盞大燈掛在棚外,棚子裏都坐滿了,上三流、中三流、下三流,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
提起台上這位說書的主兒,可是大大的有名,姓名三個字,韓樂天,外號“大書韓”。
提起“大書”韓,京城裏上自白發老頭兒,沒牙的老太婆,下至會說話,能走路的孩子,沒人不知道的。
要是有人間,京城裏都有那些官兒,扳著指頭能數上來的不多,可是提起“大書”韓來誰要說不知道,那準是他娘的傻子。
“大書”韓說的書,能文能武,不說文的,單說武的,一部“三國”原是書,到他嘴裏,人物全活了,一部“說嶽全傳”,他就是嶽飛再世,激昂慷慨的地方,能讓你熱血沸騰,一旦到了風波亭,看吧,大男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恨不得抓住那奸相秦檜活吃了他。
人家能成名就在這兒,可絕不是僥幸,人家有人家的絕活兒,憑的全是真功夫,這玩藝兒一點都假不了。
人家座無虛席,能站的地方都站滿了,道理也就在這兒。
站滿了是不是?看吧,還有人往裏擠呢。
往裏擠的人不少,可是這些人裏讓人看著順眼的,隻有一個,也就是因為他讓人看著順眼,所以本來不願意讓的,也往旁邊閃了閃。
這個人是個年輕人,二十來歲年紀,人長得俊逸,穿一件雪白儒衫,更顯得臨風玉樹似的。
這樣個人,誰看著不順眼?
這樣個人,誰不樂意讓讓路。
你看,正在說得激昂慷慨的“大書”韓,一眼見了這位剛擠進來的客人,兩眼都為之一亮,話鋒也為之突然一頓。好在也隻是一頓,接著他又激昂慷慨地說了起來。
俊逸年輕人能看見“大書”韓了,他滿意了,站在那兒不動了,可是他來得不是時候,台上的“大書”韓說沒兩句,“叭”地醒木一拍,正要緊的節骨眼兒上停住了,這是一段兒,暫停片刻,欲知後事,先掏腰包賞上幾文。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端著木盤走下了台,進了人叢。
小姑娘梳條大辮子,大眼睛,紅嘴唇兒,臉蛋兒白裏透紅,俊極了,可愛極了,滿臉堆笑,叔叔大爺的一陣叫,誰會舍不得掏腰包?一轉眼工夫,木盤裏堆滿了。
小姑娘到了俊逸年輕人麵前,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這位叔叔,您也賞幾個吧!”
俊逸年輕人笑了,露出好白的一口牙:“那是當然!”
他探懷摸出了一物,想必是一塊碎銀,往木盤上錢堆裏一塞,道:“我沒多帶,隻有意思意思了。”
小姑娘大眼睛又一眨動:“您好說,已經多賞了。”
她端著木盤子走開了,等著小姑娘挨個兒地討得了眾客人的賞,回到了台上,“大書”韓醒木一拍,又說將起來,也許是因眾客人慷慨解囊,今兒個這後段兒,“大書”韓說得特別賣力,聽得眾客人是如醉如癡,台上“大書”韓後段兒說完了,眾客人還不知道,都在兩眼發直,半張著嘴發怔呢,幸虧“大書”韓站在台上拱著手連說:“謝謝諸位捧場,謝謝諸位捧場,今兒個到這兒收場了,明兒個請早,明兒個請早。”
這,大夥兒才魂兒歸竅,定過了神,依依不舍地紛紛離座出了棚子。
看吧,這大夥兒回去之後,準保回味無窮,茶餘飯後有得說了,一宿做夢恐怕淨是“大書”韓,明兒個要是不來聽,準會坐立不安,茶飯無味,渾身骨頭節兒都不舒服。
大夥兒都走了,隻俊逸年輕人沒走,他不但沒走,反而背著手踱向說書台。
隻見“大書”韓帶著小姑娘急急迎了下來。
俊逸年輕人一揚手,手裏捏張小紙條兒:“蒙韓爺寵召,不敢不留下來聽候吩咐。”
“大書”韓一躬身,急道:“三少爺,您是折韓奎,您什麼時候到京裏來的?”
“來了幾天了,今兒個才得空來看看韓大哥,‘大書’韓果然名不虛傳。”
韓奎窘笑道:“您這是臊我,玲瓏,快見見華三少爺。”
小姑娘一臉的驚喜,上前見禮道:“玲瓏見過三少爺。”
“韓大哥,這是……”
“我的閨女,玲瓏,我這個做爹的不爭氣,拖累得女兒也跟著拋頭露麵的。”
“韓大哥說這話不就太見外了麼!”化名花三郎的華三少爺轉望小姑娘玲瓏:“玲瓏,別什麼三少爺不三少爺,聽來刺耳,倒不如象剛才似的叫我一聲叔叔聽來親切。”
韓奎忙道:“三少爺,這怎麼行……”
“韓大哥,你知道華家人的脾氣,行不行,不行我馬上扭頭就走。”
韓奎麵有難色,道:“這……”
花三郎轉身要走。
韓奎忙道:“三少爺,行,行,行,我們父女恭敬不如從命了!”
花三郎回過了身,含笑道:“這還差不多,玲瓏,叫叔叔。”
玲瓏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看您大不了我幾歲……”
韓奎沉聲喝道:“丫頭,放肆,找打是不是。”
玲瓏小嘴兒一噘,沉下了臉。
花三郎笑道:“韓大哥這是幹什麼,人貴率真,這就是率真,小小年紀,幹嗎非逼著學世故不可。”
轉望玲瓏,道:“玲瓏,我也不願意讓你叫叔叔,我就最討厭這些了。可是這是輩份,這是禮,咱們生在這個世上,就得隨這個俗,沒法子,你隻有叫一聲了。”
玲瓏笑了,象花朵綻放似的,好美:“是,叔叔,我聽您的,您後頭坐吧,我給您沏壺好茶去。”
她一擰身,甩著大辮子奔進了後頭。
韓奎麵帶羞愧地道:“這孩子她娘死得早,有時候看她命苦,不忍嗬責,沒想到都讓我慣壞了,三少爺,您可千萬別見怪。”
“見怪?”花三郎道:“說句話不知道韓大哥你信不信,我一見玲瓏就覺得挺投緣的,隻是這樣就說慣壞了,那華家子弟個個不都被慣得上了天了。”
韓奎忙道:“三少爺,您可千萬別這麼說,華家的家規嚴而不厲,威而不猛,我那敢跟老爺子比,這個丫頭又怎麼能跟您幾位比。”
花三郎笑道:“好了,韓大哥,淨站這兒說這些,工夫花得不值當,也太俗了,別讓玲瓏沏的好茶涼了,後頭去吧。”
他拉著韓奎進了後頭。
後頭是一個小棚子,跟前頭棚子連著,中間隻隔那麼一層厚厚布幔而已,雖說是棚子,可是四邊兒都有擋頭,跟座帳篷沒什麼兩樣。
後頭這個小棚子裏,擺設很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桌上放的有一套茶具,一個茶葉罐兒,靠“牆”邊兒有個小爐子,旁邊堆著木炭,顯然那隻是燒開水用的,父女倆吃飯不在這兒,當然住也不在這兒。
爐子的水響了,可是還沒有開,玲瓏一邊扇火,一邊含笑道:“叔叔您先坐會兒,水就要開了。”
“不急,不急。”說著,花三郎跟韓奎落了座,剛落座,韓奎馬上欠個身道:“還沒問老爺子安好。”
“謝謝,老人家安好,當年韓大哥離開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韓奎歎道:“老爺子怕不成了陸地神仙了。”
花三郎笑道:“哪有陸地神仙那一說,所謂陸地神仙也隻不過是養生有道,身子骨比別人硬朗,比別人長壽而已。”韓奎莊容道:“韓奎恭祝老爺子鬆柏長青,壽比日月。”
“謝謝韓大哥,諸位太崇愛他老人家了。”
“那是因為老爺子給與我們的太多了。”。
“當年韓大哥離開以後,就一直待在京裏。”
“是的,京城天子腳下,又是個臥虎藏龍的地兒,韓奎遵老爺子告誡,不敢炫露,隻有靠當年看過的書,跟一點小聰明,憑這張嘴糊口了。”
“韓大哥客氣,‘大書’韓名動遠近,北六省簡直婦孺皆知,教多少人辨忠奸,明善惡,無殊一部‘活春秋’,韓大哥也應該感到安慰了。”
姑娘玲瓏一邊扇火,一邊不住地拿眼瞅花三郎,扇子有時候沒對著爐門都不知道。
隻聽韓奎道:“京城這麼些年,有些事實在讓人太看不顧眼,別的沒法子,隻有借古諷今,聊作發泄了。”
怪不得他能說得這麼好,這麼生動,原來他是有感而發,把自己溶進了“書”裏。
花三郎道:“所以老人家很感欣慰。”
“呃!”韓奎兩眼一亮:“老爺子很感欣慰,那就好,那就好,韓奎總算沒辜負老爺子多少年的苦心教誨。”
“何止沒辜負而已,韓大哥比華家的任何一個都出色。”
“這您就是太誇獎了,對了,三少爺,你這趟到京裏來,是……”
“韓大哥不是外人,我用不著隱瞞,這兩天內行廠的鷹犬到處查得很緊,韓大哥知道這回事吧。”
“何止知道,三個廠的便衣鷹犬查天橋一個地兒都查了多少趟了,我正納悶呢,三少爺,是怎麼回事兒?”
“那些鷹犬沒說原因。”
“沒有,隻說是例行的巡查,騙得了誰,誰都明白,一定出了大事。”
“事是不能算小,有人想刺殺劉瑾。”
韓奎“哦”的一聲驚呼。
“噗”地一聲,水開了,水濺了出來,澆在炭上,“噗”,“噗”直響,直冒氣。
玲瓏這才忙定神住扇,燙壺,沏茶,著實忙了一陣,她茶一沏好,忙不迭地就問:“叔叔,是哪位高人俠肝義膽行這個好,做了這樁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
花三郎笑道:“玲瓏,你這麼一捧,我倒不好意思說了!”
玲瓏真是心竅玲瓏,兩眼猛一睜:“是您!”韓奎急叱道:“輕點兒。”
玲瓏一伸舌頭,臉色也為之一變。
花三郎道:“不要緊,我不怕,誰有本事就讓誰來拿我!”
“算了吧。”玲瓏道:“憑他們,也配。”
“三少爺,成了麼。”韓奎忙問。
花三郎搖頭:“內行廠的防衛真夠嚴密,劉瑾身邊也的確有幾個能人,要不是‘陰山’‘百毒穀’的暗器擋了我一擋,也許現在一切都改觀了,‘陰山’‘百毒穀’的暗器不但救了劉瑾,而且還傷了我的左臂,差點要了我的命。”
玲瓏一驚忙道:“叔叔,您的傷現在……”
“三少爺!”韓奎跟著問:“現在還要緊麼。”
“要是要緊,我也不能來看韓大哥了。”:
花三郎他把被南宮玉所救,以及跟項剛發生衝突的事,毫無保留的說了一遍。
剛一聽完,玲瓏搶著就說:“那位南宮玉可是京裏紅透了半邊天的人物,她是相交皆朱紫,往來無白丁,她不但是色藝雙絕,胸蘊淵博好學問,而且是跟高於頂,凡夫俗子她看都懶得看一眼,沒想到卻對您這麼好,當然了,您不是凡夫俗子。”
韓奎道:“大人這兒說正經的,你胡說些什麼。”
“爹,我說的可是實話啊。”
“好了,好了,你少插嘴。”韓奎話鋒微頓,又道:“這位南宮姑娘的確是位少見的風塵奇女,也極具才名,結交的都是皇親國戚,高官顯貴,不管誰,見著她就跟捧鳳凰似的,可是她除了對項剛稍假辭色以外,對誰都是君子之交,誰也別想輕易碰她一下。”
“呃!為什麼她獨對項剛稍假辭色呢?”
“那……或許因為‘霸王’項剛是個真英雄。”
“‘霸王’項剛?”
“‘楚霸王’姓項,項剛也姓項,項剛身軀魁偉,濃眉大眼,極具威儀,也頗有力拔山兮氣蓋世之概,所以好事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霸王’,官家的人都叫他項霸王而不名。”
“他在劉瑾的‘內行廠’幹總教頭,整天教那些爪牙怎麼殺人,怎麼要人的命,這算是真英雄?”
“三少爺,這您就不知道了,項剛本人是不願意幹這個招人詬罵、痛恨的總教頭的,可是他不得不幹,他這是報恩。”
“報恩,報誰的恩?”
“劉瑾啊,項剛的先人受過劉瑾的恩,據說恩比重生再造,項剛為報恩,不得不幹這個總教頭,其實,劉瑾這個閹賊對誰都猜疑,對誰都狠,獨對項剛是備極寵信,項剛名是內行廠的總教頭,其實就等於是劉瑾的副手,東、西兩廠,連同禁衛軍,全在項剛統率之列。”
“這麼說,這位項霸王的權勢不小啊!”
“那是當然,您想嘛,劉瑾自封九千歲,是皇太後的幹兒子,跟聖上背地裏兄弟相稱,劉瑾都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他的副手,還能不權勢大過天?”
花三郎點頭道:“原來這位項霸王是這麼一位人物,看起來,他定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了。”
“這倒是實情。”韓奎點頭道:“項剛一身武功幼得奇人真傳,加上他稟賦過人,使得他不但內外雙修,而且是馬上馬下萬人難敵,真要比起來,比當年的楚霸王恐怕是有過之無不及。”
“這麼說這位項霸王應是位難得的將才,讓他困於京城一隅,統率這些鷹犬,豈不是委屈了他!”
“那可真是,隻是這全在劉瑾啊,劉瑾倚他為左右手,靠他加重自己的權勢,衛護自己的安全,怎麼放他馳聘疆場呢。”
“劉瑾因私廢公,居心叵測,把個難得的將才緊抓在身邊充實他私人的權勢,單這一樣,劉瑾他就該死。”
“何止這一樣,以劉瑾的作為,隨便挑上一樣,就足以砍腦袋了。”
“這麼個權奸,他還能不死麼!”
“三少爺,項剛放眼當今,鮮有敵手,再加上那些個爪牙,除了您,別人恐怕誰也動不了他的。”
“便是我,也差點把命丟在內行廠啊,韓大哥,我想改用別的法子,逐步接近劉瑾,然後求一擊奏功,您看能不能幫上這個忙。”
韓奎道:“您這是折我,說什麼幫忙,韓奎雖然離開了華家,可是到現在仍然無時無地不以華家人自居,您吩咐一聲,韓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隻是這件事……”
“韓大哥搭不上這條線。”
“的確,三少爺,我自到京裏來以後,一直說書為生,靠這張嘴過活,有幾個朋友也都是天橋賣藝的江湖朋友,您說的這條線,我是的確搭不上。”
玲瓏突然道:“爹,前些日子順郡王府的堂會,您不去說過書,認識他們個二管事麼!”
“那怎麼行。”韓奎道:“線不對,順郡王是劉瑾的對頭,三少爺是要搭劉瑾的線。”
玲瓏道:“那也容易,那位南宮姑娘不是對叔叔挺好的麼,她交遊廣闊,走她的路……”
“對,三少爺。”韓奎道:“這倒是條可行的路,她跟項剛交往頗厚,讓她給你找項剛……”
花三郎搖頭道:“這或許是條路,但這條路難以行通,我跟那位南宮姑娘交淺,怎好言深,加上我跟項剛當麵起過衝突……”
忽然壓低了話聲:“有人進棚子來了。”
韓奎向玲瓏施個眼色,玲瓏擰身往外去了。
隨聽玲瓏在前棚說道:“兩位是……”
隻聽一個粗粗話聲問道:“小妞兒,‘大書’韓呢?”
“我爹在後頭,有客人,兩位有什麼事麼?”
另一個尖尖話聲道,“當然有事兒了,沒事兒會來找他!”
步履聲傳了過來。
玲瓏叫道:“兩位,請等等……”
韓奎站了起來。
棚篷一掀,兩個人走了進來,玲瓏緊跟在後頭。
進來的兩個都是中年漢子,一個粗粗壯壯,一個細皮嫩肉,兩個人都穿褲褂兒,袖口卷著,領口扣子開著,一個顯得粗裏粗氣,一個顯得流裏流氣。
兩個人進棚微一怔,粗壯漢子道:“喲!真有朋友。”
韓奎一拱手道:“兩位是……”
細皮嫩肉漢子道:“怎麼,連我們哥兒倆都不認識。”
韓奎道:“恕韓某眼拙……”
粗壯漢子道:“你可真是眼拙,天橋這塊地兒試打聽,誰不認識我們哥兒倆,我們哥兒倆是肖大爺帳房手下的討債二先鋒,一向我們哥兒倆到外地辦事去了,由別人代為收租,如今我們哥兒倆回來了,從今兒個起,天橋一帶的場租由我們哥兒倆收,你明白了麼。”
韓奎“呃”地一聲,又一拱手道;“原來是肖大爺跟前的爺們兒,韓某失敬。”
“好說,好說!”細皮嫩肉漢子道:“用不著客氣了,把場租拿來吧,我們哥兒倆好走路,天橋還有那麼多場,我們哥兒還得跑呢。”
韓奎微一怔道:“兩位,這個月的場租,已經收過了。”
粗壯漢子道:“我們知道,那是上半個月的,現在就告訴你一聲,從這個月起,場租改每半個月收一回,半個月的場租抵以前一個月的,也就是說場租漲了一倍,明白了麼?”
玲瓏叫道:“什麼,場租漲了一倍,還半個月收一回,你們這不是吃人麼……”
韓奎沉聲叱道:“住口,小孩子家插什麼嘴,站一邊兒去,”
隨即轉望兩人強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兩位千萬別見怪。”
粗壯漢子道:“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能嫁人了。”
“哎呀,好了,好了。”細皮嫩肉漢子擺手道;“幹嗎跟個小妞兒一般見識,吃這碗飯難免受氣,我說‘大書’韓,你也別說什麼了,快把場租交出來,打發我們哥兒倆走路吧。”
韓奎賠笑道:“兩位,不知道能不能容我說句話。”
粗壯漢子不耐煩地道:“你還要說什麼?”
“兩位既是天橋的熟人,想必您兩位一定知道,天橋這些苦哈哈,靠這點兒玩藝兒過活不容易,一個月下來的所得,也勉強隻能糊口……”
粗壯漢子道:“您跟我們說這個幹什麼,跟我們哭窮擋不了事兒,天橋這麼大個地兒,又不隻你一個‘大書’韓。”
“是的,是的,這個我知道,隻是我的意思也隻是想請兩位口角春風,在肖大爺麵前代為先容,把場租稍微減少一點兒……”
細皮嫩肉漢子一點頭,道:“成,場租不要都成,隻是,姓韓的,生意你別做了,收拾收拾離開天橋吧。”
玲瓏忍不住,氣得臉都白了,跳腳叫道;“怎麼說?搬出天橋去,你們憑什麼……”
“玲瓏!”韓奎喝止。
“爹,我要說,咱們憑什麼忍,憑什麼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橋又不是誰家私產,憑什麼不準人在這兒討生活。當初收點場租也就算了,如今得寸進尺,欺負到人頭上來了……”
韓奎方要再喝止。
粗壯漢子已然怒笑道;“好個丫頭,爺們還沒受過這個呢,今兒個要不教訓你,往後我們還怎麼在天橋混。”
他探手就要抓玲瓏。
韓奎要攔。
花三郎已然站了起來,橫身擋住了玲瓏,抬手一擋,正封住了粗壯漢子的五指:“朋友,跟個小姑娘家,不好來這一套。”
粗壯漢子臉色一變:“怪不得姓韓的這麼大膽,原來後頭有撐腰的啊,好,姓韓的,咱們沒完了,就是你交出場租來也擺不平這檔子事了。”
猛一拳搗向花三郎,拳勢居然頗見勁道。
“誰說的?就是不交場租,我也要把這檔子事擺平。”
花三郎話落,伸手扣住了粗壯漢子腕脈,粗壯漢子一驚猛掙,沒掙脫,花三郎五指用了力。
粗壯漢子苦了,悶哼一聲,身軀頓時矮下半截。
細皮嫩肉漢子陰著臉,抬腿自靴筒裏拔出一把明晃晃的攮子,閃身撲向花三郎。
韓奎要動。
花三郎道;“韓大哥,你別管。”
飛起一腿踢了出去,正中細皮嫩肉漢子右胸,攮子扔了,人也一個跟頭翻出了後棚。
花三郎又拉著粗壯漢子趕到了前棚,細皮嫩肉漢子剛爬起來,一見花三郎出來,嚇得往後便退。
花三郎倏然笑道:“別怕,打你們髒我的手,這個棚子的場租,從今兒個起分文不付,你們要是不服氣,就滾回去換個象樣一點兒的來。”
抖手一扔,粗壯漢子人離了地直飛出去,從前排一直飛到了後排,砰然一聲屁股著地摔了下來。
這下還輕得了,體大身沉,從高處摔下這麼一下。
細皮嫩肉漢子跑過去扶,扶是扶起來了,可是粗壯漢子摔得一時走不上道了,兩條腿就象沒力似的,臉上還齜牙咧嘴,一副苦相,兩個人沒敢多說一句,他扶著他,一瘸一瘸的狼狽走了。
玲瓏拍著手大叫痛快。
韓奎卻皺了眉:“三少爺,姓肖的可是天橋這一帶的一霸,啊。”
花三郎笑道;“韓大哥,華家人從來不惹人,可也從不怕事,你當年的豪氣哪兒去了。”
韓奎窘笑道:“三少爺,倒不是我膽小了,隻是既然在這裏紮了根兒,能忍就隻有忍著點兒了。”
“話是不錯,隻是韓大哥,場租一個月收兩回,陡然間漲了一倍,你要是能忍,他們一來你不就把錢如數給他們了麼!”
韓奎苦笑一聲,默然未語。
花三郎道:“韓大哥,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我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倒要看看這件事會開什麼花,結什麼果。”
他轉望玲瓏:“玲瓏,快去把茶端出來,叔叔我跟你爹就在這兒喝茶,等他肖家的好手上門了。”
玲瓏初生之犢不畏虎,有大快人心的勢鬧可看還能不樂,興奮地答應一聲,跑進後棚把茶端了出來,還另外拿了兩把椅子,花三郎跟韓奎,就在那說書台上坐了下來。
茶剛才沏上,如今經過悶這一會兒,剛好喝,玲瓏殷勤地倒上了兩杯,一杯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花三郎麵前,大眼睛緊盯著花三郎:“叔叔,您嚐嚐。”
還沒喝,清香就撲鼻。
花三郎忍不住接過來喝了一口,隻一口,立即由衷地讚道:“好茶、香片,怕是‘玉泉’的水。”
玲瓏喜得拍手:“叔叔真是行家。”
韓奎帶著強笑道:“三少爺何止喝茶是行家。”
真是,花三郎可是胸蘊淵博,經曆豐富,無所不知,無所不精啊。
花三郎目光一凝,笑向玲瓏:“姑娘對我這個做叔叔的太好了,好得有點兒出奇。”
玲瓏粉頰一紅,道:“誰叫玲瓏一見就喜歡您這位叔叔嘛。”
韓奎微一怔道:“丫頭,可不許跟三少爺玩心眼兒啊。”
花三郎道:“韓大哥真是,這怎麼能叫玩心眼兒,我對玲瓏一見投緣也叫玩心眼兒!上好的香片,玉泉的泉水沏這杯茶,這杯茶豈能白喝,玲瓏,叔叔有賞。”
玲瓏大眼睛一亮:“賞什麼?”
“華家的家學。”
“哇!”玲瓏喜得大叫,一蹦老高。
“傳你三招。”
玲瓏一下泄了氣,懊喪地道:“隻三招!”
韓奎激動沉喝:“丫頭,你哪知天高地厚,華家絕學,傲誇宇內,有一招就足夠你受用不盡的了,還不快謝三少爺。”
站起恭謹躬身:“三少爺,韓奎感同身受……”
玲瓏微怔了一怔,大眼睛又閃起了光采:“玲瓏謝叔叔成全。”
小姑娘玲瓏剔透,說著她就要拜下。
花三郎伸手攔住:“韓大哥,又教孩子這些俗禮了。”
“三少爺,禮不可廢。”
“你要執意讓玲瓏來這俗禮,這三招你教,我不教。”
韓奎囁嚅道:“這,這……”
“別這了那了,打鐵趁熱,現在就教,說不定等會就能派上用場。”
花三郎可真是說教就教,玲瓏喜極,韓奎既感激又激動,花三郎的深入淺出,加上玲瓏的冰雪聰明,華家絕學三招,玲瓏頃刻心領神會,所差的也隻不過是火候了。
花三郎教的這三招,是劍法,但這劍法並不一定非拿把劍比劃不可,以手當劍,照樣也是高絕的拳掌功夫。
三招剛教完,花三郎目中閃起異采,笑道:“步履雜亂,隻怕是來了,來得還正是時候。”
話剛說完,棚口一連多了五個人,剛才那倆,外加三個。
外加的三個,一個老頭兒,兩個中年漢子。
老頭兒利落打扮,一件長袍,下擺塞在腰裏,鷂眼,鷹鉤鼻子,山羊胡,極紮眼。
兩個中年漢子精壯,一身肌肉看上去鐵打的似的,一看就知道都是好手,兩個壯漢腰裏還鼓鼓的,不用說,那是藏著家夥。
韓奎忙低低道:“三少爺,老頭兒是肖家的前院管事,內外雙修,尤擅‘大鷹爪’,兩個漢子是他的手下。”
話剛說完,老頭兒在棚口冷冷發了話:“去把他給我拆出來。”
兩個壯漢恭應一聲,大踏步進了棚子,直奔說書台,每一步都沉重異常,震得棚子都微微晃動。
花三郎笑道:“這哪是人,分明是兩條蠻牛,對付牛有對付牛的人,玲瓏,迎上去來個牛刀小試。”
玲瓏姑娘可是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韓奎這裏一驚剛要說話,她已然一甩辮子迎了上去:“幹什麼的,站住!”
“小丫頭片子,閃開。”
一名壯漢伸手就扒。
韓奎看直了眼。(ocr者雲:這裏應該是少了一句,但原書如此。)
玲瓏自己也愣住了,愣得連另一個壯漢出了手她都不知道。
另一個壯漢出手陰損而下流,雙掌並出,疾探玲瓏酥胸。
花三郎輕喝道:“玲瓏,小心。”
玲瓏及時定過了神,她喜心倒翻,一側身,手又揮了出去。
小姑娘喜極,再加上也知羞怒,出手不免重了些。
那壯漢慘了,大叫一聲,蹌踉暴退,臉煞白,汗如雨,身軀暴顫,雙臂下垂,狀極痛苦。
顯然,他那雙手,從現在起是報廢了。
棚口人影一閃,老頭兒進來了。
韓奎隻覺身邊一陣微風,再看,花三郎已站在玲瓏與老頭兒之間。
隻聽花三郎道:“玲瓏,給叔叔續杯茶去。”
玲瓏如今把這位叔叔當成了神,自是心甘情願應聲而退。
那老頭兒,卻是目射xx精光,滿臉驚怒之色也發了話:“她就是韓奎的女兒,那個叫玲瓏的丫頭?”
那粗壯漢於上前一步,躬身答應:“是的,柳爺,這丫頭片子就是韓奎的閨女。”
老頭兒柳爺冷笑一聲道:“怪不得姓韓的膽上長了毛,原來他有這麼一個深藏不露的好靠山啊。”
抬著手叫玲瓏道:“丫頭,你過來,讓老夫試試你的真才實學,掂掂你的斤兩。”
玲瓏初生之犢不畏虎,入耳兩字丫頭早就火冒三丈,恨不得過去給老家夥兩耳括於,如今老家夥指名叫陣,她豈肯示弱,秀眉雙挑,冷笑說道:“別欺負你姑奶奶年幼,你姑奶奶未必把你放在眼裏,”
說著,姑娘她腳下就要動。
花三郎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胳膊。
那裏那位柳爺臉上變色,眉宇泛殺機,跨步過來,就要出手,花三郎另隻手一搖,含笑道:“慢來,慢來,柳大管事,你錯了。”
那位柳爺一怔:“老夫怎麼錯了。”
花三郎回手一指玲瓏,笑道:“我這位刁蠻侄女兒可不是你嘴裏的那種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剛用的那兩下子,是我剛教她的,她是現買現賣,程咬金似的,也隻這麼三斧頭,用完了這三招就沒了,不能怪她,隻能怪在你柳管事的手下倒黴。”
老家夥臉上陰晴不定,拿眼直打量花三郎:“呃!她用的那兩下子,是你剛教的?”
粗壯漢子吃過花三郎的虧,此刻急步上前,附在老家夥耳旁低語幾句。
老家夥臉色一連變了好幾變,兩眼精芒閃射,直逼花三郎。
花三郎笑道:“我忘了有證人在場,怎麼樣,柳大管事,信了吧!”
那位柳爺冰冷道;“不錯,老夫信了。”
“那就好辦了,柳大管事既在肖府任要職,不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必是有什麼看家本領,驚人絕學,既是這樣,向個剛磕了頭拜了師的小姑娘指名叫陣,已經是有損身份了,要是再勝她一招半式,就算是活生生劈了她,那能稱武麼,你柳大管事老臉上又能增多大光采!”
那位柳爺怒笑道:“三寸巧舌會說話,那老夫就衝你伸手,試試你除了這根巧舌以外,還有什麼差強人意的玩藝兒。”
花三郎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柳大管事,這檔子事你可別等閑視之啊,你要是真能勝了我,那你就是高山上點頭,(明)名頭兒大啦,準包你天下去得,到那時候你絕不會再委屈在這肖府管事職位上了。”
老家夥厲笑道:“小子,咱們別學天橋的把式,咱們練練吧。”
他可比天橋練把式的爽快多了,說練就練,矮身挫腰,當胸就是一掌。
他出手還真稱得上快,加以距離又近,他有十成把握出手奏功,一掌必中。
可是,事實偏不是這麼回事。他快,花三郎更快,快得就象一陣風,右手拉著玲瓏,隨著掌力飄了開去。
老家夥為之一怔。
花三郎沒事人兒似的笑望玲瓏:“光能打人,不能躲,功夫不算到家,想不想跟叔叔學學躲閃的步法?”
玲瓏喜道:“想,當然想。”
花三郎道:“那就放輕鬆跟著我,越輕鬆越好,全當逗小孩兒似的。”
玲瓏眨眼嬌笑:“喲!哪有長胡子的小孩兒呀。”
老家夥可真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把這倆抓過來,合手一揉,揉成粉末,隻聽他怪叫一聲撲了過來。
老家夥動了殺機,施了全力,上手是絕學,連綿不斷,功勢排山倒海,石破天驚。
然而花三郎真象風,風豈可捉摸,要抓不住,他拉著姑娘玲瓏回旋、飄忽、上升、撲地,就在老家夥的身邊兒轉,伸手可及,奈何老家夥既抓不住風頭,也抓不住風尾,連一片衣角也沒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