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穴(1 / 3)

花三郎一聽就知道,這位老夫子要在“文”這一途上賣弄了,當下笑笑道:“不多,讀過幾年。”

“隻讀過書就好辦,年輕人,你讀書不多,咱們就從淺易的著手……”

“老夫子的意思是……”

“年輕人,你可知道,這兒是肖府什麼所在?”

花三郎裝糊塗,搖搖頭道:“不清楚,老夫子指教。”

“好說,好說,年輕人,這兒是肖府中的一處待客大廳,它有個名兒叫‘文廳’。”

“呃!我明白了。”花三郎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既稱‘文廳’,當是不沾‘武氣’,老夫子想必要跟區區在下比文。”

老夫子拊掌笑道:“對極,對極,年輕人,難怪你帶著幾分聰明相,你的確是個聰明人,老朽正是要跟你比文,你意下如何?”

花三郎笑笑道:“入境隨俗,客隨主便,老夫子既有所命,區區在下自是應該敬謹遵從。”

“別客氣,別客氣,有道是‘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你我雖是比文,但事關勝負,尤其是你為朋友,我為東主,一旦比試起來,自也是互不相讓,你若是不願意……”

花三郎含笑接口:“老夫子,由得區區在下不願意,不接受麼?”

“可以,當然可以,隻不過你若是不願與老朽比試,那就當棄權論,棄權就是輸,年輕人,你若是輸在了老夫子手裏,年輕人,從今以後,你就別再過問肖府的事了。”

“這就是了,老夫子,區區在下並沒有說不接受,更沒有表示不願意。”

“這個老朽知道,這個老朽知道,隻是事關比試規矩,老朽不能不明言在先,以免年輕人你後悔。”

“區區在下一向不知道什麼叫後悔,怎麼個比試法,老夫子就請示下吧。”

老夫子目光一凝,一雙老眼直盯在花三郎臉上:“年輕人,你剛才說,沒讀過幾年書?”

花三郎道:“區區在下書是沒讀過幾年,不過區區在下涉獵頗廣,隻要不是太冷僻的,區區在下多少都能記得一些。”

“呃,呃,好,好,是這樣的,咱們互相考,老朽出三題,你作答,你出三題,老朽作答,當然,誰答對的多,誰就算勝。”

“這的確是個免臉紅脖子粗,不傷和氣的好辦法,隻是,倘若老夫子勝了如何,區區在下承讓又如何?”

“很簡單,倘若是老朽勝了,年輕人,你馬上離開肖府,從今以後,休再為別人出頭,若是你勝了……”

“如何?”

“老朽拍胸脯作主,肖府的人,從此不踏進天橋一步。”

“呃!老夫子這肖府的人從此不踏進天橋一步,是說從此不到天橋玩樂了呢,還是從此不找天橋那幫苦哈哈朋友的麻煩了。”

“年輕人,當然是後者。”

“老夫子作得了這個主?”

“年輕人,你以為老朽是何許人!”

“想必是這座‘文廳’的管事。”

“不錯!”

“但是區區在下並不知道,‘文廳’管事在肖府主人心目中的份量如何?”

老夫子的臉色顯然有點不大好看,但他很快地就恢複了正常,眯著眼,笑問花三郎:“年輕人,你可是自忖才學不夠,怕贏不了老朽……”

花三郎淡然一笑截口:“不,老夫子,區區在下無意狂傲,但區區在下自出道以來,文武兩途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稍讓過誰。對老夫子,在下有十成十的必勝把握,但是在下怕的是白勝一場。”

老夫子猛然站起,但旋即又緩緩坐了下去,道:“年輕人,你以為一定能贏得過老朽。”

“一定,倘若區區在下輸了,願意把這條性命留在肖府。但是,老夫子你也要給區區在下一個有力的保證。”

“這……年輕人,以你之見,要老朽怎麼個保證法?”

“請出肖府主人來,親筆立下字據。”

“花三郎,你好狂妄。”

大叫聲中,柴立旋風般撲了過來,雙掌猛劈,一片森冷之氣卷向花三郎。

未見花三郎作勢,他的座椅離地而起,橫飄三尺,堪堪避過了柴立這一擊,然後,他疾擊出右掌,一閃而回。

就這麼右掌一閃而回。

隻聽“拍”地一聲脆響,悶哼聲中,柴立暴退,他垂著雙手,怒視花三郎,兩眼直欲噴火,但是他並沒有再撲擊。

在場誰都看得見,柴立那一雙手的手背上,各紅腫起拇指大小一塊,都不禁駭然。

隻聽花三郎緩緩說道:“練武之人,嗜武如命,陰柔掌力練來不易,你要善自珍惜啊,柴大管事。”

柴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襲衣衫無風自動,簌簌作響,但是他仍然沒再動:“姓花的,柴某人算是認栽了,但是你別以為肖家無人,你要是想就這麼見著我們老爺子,就這麼你說什麼是什麼,那你是癡人說夢。”

花三郎微微一點頭道:“我明白,‘文廳’之後,還有‘武廳’,‘武廳’之後,還有‘四館’、‘一樓’,一處比一處難鬥,一關比一關難過,但是在下既然來了,絕不會就這麼空著手出去,隻有撐到底了。”

老夫子訝然道:“年輕人,你對肖家,知道得不少啊。”

“也就這麼多了。”

“年輕人,事不關己……”

“誰叫我天生一副倔脾氣,老夫子讀聖賢書,焉有不知擇善固執的道理,當不會教我虎頭蛇尾,半途而廢。”

老夫子臉色倏變,目光一凝:“年輕人,你可曾聽說過,十年前有個突然從武林中隱沒不見的‘百曉老人’?”

“何止曾聽說過,仰名已久,如雷貫耳,百曉老人上知天文,下識地理,諸子百家,三教九流,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就天下武林來說,腹笥之寬,胸羅之淵博,誠無出其右者……”

“既是這樣,年輕人,你才多大年紀,還自認能勝得過老朽。”

花三郎淡然一笑:“老夫子,別的不敢說,也不必多說,至少,‘九華’絕峰那方出土石碑上的字句我能解,還能說得出它的出處。”

老夫子臉色大變,霍地站起,驚聲道:“年輕人,你,你知道‘九華’絕峰事?”

花三郎笑道:“區區生也晚,但有幸悉知其詳。”

老夫子一雙老眼中精芒暴射,直逼花三郎,這時候看,他哪還象個冬烘先生老學究:“年輕人,放眼當今,知道‘九華’絕峰事的,屈指可數,你……”

“我知道,我不但知道,還知道那位素以滿腹才學自負的‘百曉老人’,就是因為解不出那方石碑上的字句,才含羞帶愧,悄然自武林中隱退,這,沒有錯吧,老夫子。”

“年輕人,你,你是何家子弟,出身那一個門派?”

花三郎凝目道:“百曉老人有此一問,豈不是永遠不打算複出了!”

老夫子神情猛震:“說得好,年輕人,說得好,老朽老了,什麼都遲鈍了,隻是,年輕人,我不信你能解那方石碑上的字句,並能說出它的出處。”

花三郎笑了,好白,好讓人心跳的一口牙,他深深看了老夫子一眼:“普天之下,能解那方石碑字句並能說出它出處的,隻一二人,倘無老夫子能信賴的人在側,區區在下就是說將出來,又如何能取信於老夫子!”

老夫子沒說話,呆了半晌方一歎說道:“年輕人,你說的句句是理,由不得人不服,別的不說,單你能知道這樁不為人所知的當年事,恐怕老朽就難以考倒你了……”

老夫子神情微暗,站了起來,道:“這件事已經不是老朽所能管得了的了,你們請換個地兒解決吧。”

柴立、尉遲東、歐陽西、柳三影四個人怔在了那兒。

花三郎緩緩站起,衝著柴立一笑道:“柴大管事,你是代我往裏通報一聲呢,還是打算請我上‘武廳’坐坐去?”

柴立的臉色變得好難看,口齒啟動,剛要說話。

“文廳”門口人影一閃,進來個人,是個腰佩長劍的黑衣人,他先衝老夫子一躬身:“稟夫子,奉我們管事之命,特來請貴客移駕‘武廳’奉茶。”

這話,聽得在場眾人都一呆。

老夫子詫異地望黑衣人:“武管事知道府裏來了貴客,‘文廳’留駕不住?”

“回夫子,我們管事剛接到裏頭的通知,說府中來了貴客,恐怕‘文廳’難以留駕,命我們管事請客人移駕‘武廳’稍坐!”

“裏頭”是怎麼知道的?想必已有人往裏報告了。

花三郎這裏心念轉動。

老夫子那裏拱起雙手:“既是如此,老朽不敢多留,年輕人,你就請移駕‘武廳’坐吧。”

花三郎拱手答禮,道:“老夫子,區區在下想直接拜望貴上……”

老夫子道:“年輕人,何必急在這一時,你是個英雄人物,肖府上下都敬重英雄,象你這樣的客人,想見敝上,必須得通過‘文武二廳’,四館一樓,這是肖府的規矩,隻要你能順利通過這‘文’、‘武’兩廳,四館一樓,還怕肖府不給你一個公道。”

花三郎一笑道:“老夫子說得是,多謝明教。”

他轉身要走。、

背後傳來老夫子話聲:“年輕人,請留一步。”

花三郎停步回身:“老夫子還有什麼教言。”

老夫子道:“年輕人,別客氣了,老朽一向頗以腹笥胸蘊自負,生平沒有朋友,也懶得跟那些粗俗之輩交言,老朽雖沒跟你真正比試過,但老朽總覺得你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這種人物老朽不願失之交臂,當麵錯過,你也是生平頭一個讓老朽興起交朋友念頭的人物,所以……錯過眼前這件事,老朽想跟你作長談,多談談。”

老夫子言來,老臉上一片誠懇色。

花三郎也收斂了嬉笑之色:“承蒙夫子看重,區區在下引為無上榮寵,日後但得還能見著夫子的麵,定當多領教益,還望夫子不吝,多賜指教,告辭。”

一拱手,轉身行去。

老夫子沒再說話,目送花三郎外行,一雙目光中,閃漾著一種異樣的東西。

走出“文廳”,花三郎停了步,回顧身後,柴立等並未跟來,當即向佩劍黑衣人道:“那位柴大管事,不陪在下到‘武廳’去了麼?”

那佩劍黑衣人冷冷道:“閣下放心,‘武廳’之中,少不了奉陪的人。”

花三郎一笑道:“說得是,那就煩勞帶路吧。”

佩劍黑衣人沒再說話,搶前一步行去。

花三郎跟在佩劍黑衣人身後,負手邁步,縱目遊覽,泰然而瀟灑,還有幾分悠閑。

生似他不是來毆鬥廝殺的,他是來觀賞這肖府庭園勝景的。

廊腰漫回,幾經轉折,一座花廳座落眼前,建築型式跟那座“文廳”一模一樣,隻是,門口多了八名腰佩長劍的黑衣人。

那八個,凝立不動,目光直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簡直象八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但是,那八個,沒能瞞過花三郎的一雙銳利目光。

花三郎一眼就看出,那八個全身凝足了內家真力,隨時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出劍,作致命的一擊。

八柄長劍貫注了內家真力,那一擊,必然是雷霆萬鈞,威力絕倫。

而,花三郎他沒在意,也裝不知道,跟著帶路黑衣人走了過去。

來到了八名佩劍黑衣人的身側,帶路黑衣人停了步,冷然道:“我們管事在廳裏恭候大駕,請!”

要想進入這座“武廳”,必須得通過這一邊各四,相向而立的八名黑衣劍手的麵前。

花三郎料準了,在他通過的時候,必有什麼花樣。

這是很俗的一套。

但是這很俗的一套,威力卻不等閑,並不象一般的陣式,大不了試試來人的膽,隻把兵器往空一架,讓來人從底下通過,給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