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奇臉上的神色又有一瞬間的變化,不過這回可以看出來了,那是突然之間繃得一緊,旋即他道:“恕我說句不該說的話,肖姑娘對三少很好,恐怕隻是為了三廠。”
“我寧願她是這樣。”
“呃,難道三少另有看法?”
“老夫子啊,這就叫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文中奇沉默一下道:“那恐是大麻煩。”
“呃!”
“彼此立場不同,將來這個結果……”
花三郎道:“那就很難預料了。”
文中奇忽然一笑道:“不該,不該,老朽太不該,莫名其妙的問起這種事,免不了讓三少有交淺言深之感。”
花三郎道:“老夫子怎麼好這麼說,華劍英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連好歹都不懂!”
“就是為這,三少修為高絕,智慧過人,無一不是當今一流中的一流,什麼事看不清,什麼事處理不了,這種事難道還要旁人來操心麼。”
花三郎道:“老夫子要是這麼說的話,倒不如痛痛快快罵我兩句。”
文中奇哈哈大笑:“言重,言重,老朽怎麼敢啊。”
在文中奇的笑聲中,花三郎忽然凝神道:“老夫子,有人來了。”
文中奇剛要凝神,又聽得一個俏生生的話聲從院中響起:“總教習在這兒麼,婢子奉姑娘之命,特來相請。”
文中奇向著花三郎投過欽佩一瞥,忙站起道:“總教習在這兒,這就出去。”
花三郎跟著站起,隨同文中奇出了小室,隻見一名彩衣少女站在院子裏,看見花三郎出來,立即盈盈施下禮去:“姑娘有請總教習。”
花三郎道:“姑娘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姑娘聽說您被文老邀來了,見您久不進後院去,特命婢子來相請。”
文中奇哈哈一笑道:“總教習隻要一進肖府,一動一靜就絕對瞞不了姑娘,有空時再請過來坐吧。”
花三郎一拱手道:“告辭了,改天再來拜望老夫子。”
他跟著彩衣少女出了小院子。
文中奇站在屋前目送,老臉上漸泛起一片隱憂,喃喃說道:“姑娘,你遭遇了勁敵了啊。”
彩衣少女帶著花三郎進後院,再往後走,最後進了花園裏的水榭,她施一禮,悄然退走了。
花三郎明白,肖嬙的侍婢個個懂事可人,這是讓他一個人進去會肖嬙。
花三郎輕輕咳了一聲,走進了水榭。
水榭裏顯得特別寧靜,特別幽雅,還透著一股特別的淡淡幽香。
姑娘肖嬙一身雪白衣衫,靠裏頭憑欄站著,身後是水榭外的半池荷花,襯托得簡直就象天仙小謫,進入圖畫。
花三郎看得不禁為之一呆,腳下也不由為之一頓。
肖嬙深情目光遙注,嫋嫋行了過來,一直走到了花三郎身前:“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花三郎打心底裏有點歉疚,他想掩飾,但卻無從掩飾,那絲歉疚神色,從他心底裏泛上了他的臉,並且經由目光流露出來:“姑娘該知道,我不得已。”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怪你。”
“謝謝姑娘。”
肖嬙目光一凝:“怎麼突然跟我客氣起來了。”
“我不是有意的。”
“望穿秋水,已是讓我傷心,假如見了麵這麼生分,那恐怕就更讓我腸斷了。”
姑娘多情,花三郎好生不忍,想說兩句,可卻又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正感不知如何是好。
肖嬙不知是有意,抑或無心,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上文老那兒幹什麼去了?”
花三郎輕“呃”一聲道:“進門剛巧碰見了文老,好久不見了,這也是化敵為友之後的頭一次見麵,邀我上那兒坐坐,我當然是欣然答應。”
“別說什麼化敵為友,肖家上下,可從沒有拿你當敵看。”
花三郎道:“那完全是因為我那位賈兄弟的愛護。”
肖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還真可以這麼說,事實也就是如此。”
“我感激,也會牢記。”
“牢記應當,賈玉他可從來沒指望你感激,他要的也不是你的感激。”
花三郎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肖嬙似能看透他的肺腑,看了他一眼之後,再度轉移話題:“坐下說話吧!”
兩個人坐了下去。
花三郎一時沒開口。
肖嬙卻道:“不把辦案的經過告訴我一下?”
花三郎道:“相信姑娘已經知道了。”
“我聽說了,在京裏,三廠的事,從來沒辦法互相隱瞞的,可惜的是,金如海又讓人給救走了。”
花三郎道:“我已經交了差,複了命,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是這麼說,恐怕九千歲不會放過你,”
“事實上,項總教習已經陪著我,還有熊督爺一起晉見過九千歲了,九千歲為了金如山跟熊督爺,已經不追究這案子了,我豈不是落得清閑。”
“呃!九千歲,九千歲除這件事外,從沒做過件好事,怎麼這回象發了慈悲了。”
“也許這是他第一次做好事,也是最後一次好事。”
肖嬙忍不住笑了,花朵綻放也似的,好美:“你就不怕傳到他耳朵裏去。”
“姑娘你都不怕,我又怕什麼。”
肖嬙道:“不管怎麼說,倒有一點頗值得我欣慰。”
“什麼?”
“至少我沒讓你走錯路,摸錯方向。”
這句話是雙關的,還是……
不,以現在的情形看,肖嬙這句話應該不是雙關語。
花三郎道:“對了,我還沒謝謝指點呢。”
肖嬙目光一凝,道:“就打算這麼謝我麼?”
“那麼姑娘又要我怎麼個謝法呢?”
“將如何酬知己,尤其是紅粉知己,我不便告訴你,是不?”
花三郎知道肖嬙要的是什麼,可是如今的他,又怎麼能輕許,遲疑了一下,隻好說:“我會牢記在心的。”
“謝謝你。”
“姑娘怎麼反倒謝起我來了?”
“能讓你有這麼一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難道我還不該謝你。”
花三郎好生窘迫,強自平靜一下自己,道:“姑娘這麼說,就讓我不安了。”
“你不安?為什麼?”
“姑娘剛不是有意損我嗎?”
肖嬙嬌靨上,掠過一絲奇異的變化,道:“我不敢,麵對著你這位東西兩廠的總教習,我怎麼敢。”
“別提總教習,姑娘,這個總教習是你給我的。”
“不是。”肖嬙微一搖頭:“我更不敢這麼想,那是你自己超越別人太好的優越條件換取來的。”
花三郎忍不住一陣激動,道:“姑娘,花三郎不是人間賤丈夫,更不是鐵石心腸無情人,我願作許諾,但不是現在。”
肖嬙神情猛震:“你願作許諾,真的?”
“姑娘看我說的象假話嗎?”
“那麼為什麼不是現在。”
“我誌不在這個總教習,我願有一天有些大成就。”
肖嬙嬌軀突然泛起了顫抖,連話聲都受了感染:“別以為我不能等,隻你有那麼一句話,我就能等,哪怕是等到白了頭發老掉了牙。”
花三郎道:“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當然不隻感激,但是現在我的確感激。”
肖嬙沉默了一下,低下了頭:“其實夠了,別的我還求什麼!”當她再抬頭時,一雙美目之中,已經閃漾起淚光。
花三郎看得好生不忍,伸出手,握住了那一雙柔荑,那雙柔荑,冰冷。
靜默,靜默,水榭裏的空氣,象突然間凝住了。
良久,肖嬙抽回一隻玉手,輕輕地抹了抹滑下來的一串珠淚,道:“前兩天,你過門不入,問了聲有沒有人找過你,是怎麼回事,誰會上這兒來找你?”
花三郎沒有隱瞞,他覺得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把玲瓏失蹤的事告訴了肖嬙。
女兒家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這時候的肖嬙,她目光一凝,問道:“怎麼見得她是來找你的呢?”
“她父親說的。”
“又怎麼見得她一定會來找你呢?”
“不敢說一定,她父親既這麼說了,我不能不這麼相信。”
“這位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當初天橋的事,難道你沒有接到稟報。”
“呃!就是她呀,那她一定是來找你了。”
“怎麼見得?”
“象她那個年歲,正是情竇初開時候,偏又見到你這麼一個叔叔,不來找你,她還會去找誰呢!”
“不許開我的玩笑。”
“是總教習的令諭?”
“不是。”
“我可以不這麼說,但是你騙不了你自己,你可曾自問過,是不是這麼回事。”
花三郎默然了。
他能說什麼,確是這麼回事。
想想,心裏不免又是針刺似的一陣痛。
姑娘肖嬙柔荑反轉,握住了花三郎的手:“沒有人怪你,但也令人不忍對她嗬責,畢竟這不是罪過……”
“不!”花三郎搖頭道:“她是我至友的女兒,得叫我一聲叔叔。”
“隻怕她不願叫你叔叔,也從沒拿你當叔叔。”
這也是實情,花三郎隻好又默然了。
姑娘肖嬙安慰地道:“別這麼憂心忡忡的,真情能感動天地,她會平安的。”
“事實上,她明明是進京來了,卻是很多日子一直沒有消息。”
“隻要她確是進了京城,讓我幫你找她,在我來說,在京城裏找個人,還不是什麼難事。”
這當然是真的,以整個三廠來說,肖家應該是列為下階層,縱然不能列為下階層,也應該列為西廠的耳目,既稱耳目,就要經常保持消息的靈通,跟外界廣大的接觸,他們找起玲瓏來,應該比項剛,南宮玉兩方麵都便當,都來得有把握。
這位姑娘肖嬙有著過人的胸襟與度量,她願代花三郎找尋玲瓏,而且又是那麼真誠。
花三郎暗暗為之一陣感動,道:“謝謝你。”
肖嬙含嗔地看了他一眼:“還跟我客氣。”
輕輕地收回了柔荑,提高聲音叫道:“誰在外頭,進來一個。”
遠遠地傳來一聲脆生生的答應,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帶著一陣幽香,進來了剛才上文中奇那兒找他的那名彩衣少女,盈盈一禮道:“姑娘吩咐。”
肖嬙立即把玲瓏的年歲、相貌、特征等等,一一告訴了彩衣少女,然後命彩衣少女即刻傳令各處,尋找玲瓏。
彩衣少女領命而去。
肖嬙轉望花三郎道:“你放心吧,要是我沒有估計錯,頂多一個對時,一定會有消息。”
別人都說三天,肖嬙則隻需一個對時,看起來她是最有把握了。
花三郎的一顆心,似乎漸漸放鬆了……
一個對時之內花三郎沒離肖府。
肖嬙則一直陪著花三郎。
肖嬙的確是比別人行,也的確是估計對了,剛到一個對時一名彩衣少女進了水榭,還是那名,她施一禮急道:“啟稟姑娘,前兩天兵馬司王大人征選歌伎,有您說的那麼一位姑娘,進了王大人府。”
花三郎為之怔了一怔。
肖嬙道:“王如俊?”
花三郎道:“不會吧,她怎麼會去應征歌伎?”
“你沒想到她會這樣來找你,是不是?或許象你說的,不可能,或許隻是一個很象玲瓏的姑娘,但是既有這條線索,咱們便不能放過。”
花三郎道:“可是‘兵馬司’這位王大人……”
“兵馬司又怎麼樣,咱們找他查去,連我他都得買帳,你這位身兼兩廠的總教習,更是高高在上,巡視他兵馬司,他得磕頭作揖的接待。”
“真的?”
“當然是真的,咱們說走就走,套車。”
“是!”
彩衣少女應了一聲走了。
肖府這些人辦事還真快,等花三郎偕同肖嬙從水榭出來,來到側門,一輛雙套馬車已經套好等著了。
花三郎、肖嬙雙雙登上馬車,肖嬙一聲:“兵馬司王如俊府。”
鞭聲脆響,馬車立即馳動。
花三郎坐在馬車裏,隻覺蹄聲得得,輪聲轆轆,馬車馳行若飛,東彎西拐一陣之後,突然停下了。
肖嬙道:“到了。”
花三郎先躍下車,肖嬙很自然的把柔荑伸給花三郎,由花三郎扶下了馬車。
隻見馬車停處,是一座不算大的宅院前,門口一對石獅子,可卻沒見有人站門。
花三郎登上台階,輕扣門環。
有人從裏頭開了門,是個屠夫似的中年壯漢,一看就知道是從守五城的兵卒裏頭挑出來的。
中年壯漢真不和氣,眼一瞪道:“找誰?”
肖嬙道:“我是西廠的肖嬙,這位是身兼東西兩廠的花總教習,我們是來看王大人的。”
一聽東西兩廠,中年壯漢臉色倏然變了,嚇得瞪大了眼,張大了嘴,直說:“是,是,兩位……”
肖嬙輕喝道:“是什麼,還不快給我們通報去。”
“是,是。”
中年壯漢如逢大赦,一溜煙般往裏跑了。
“走,咱們進去。”
肖嬙偕同花三郎跟了進去。
從前院往後走,一路上淨見躬身哈腰的王府奴仆,花三郎微點頭示意,肖嬙卻是視同未見。
剛進後院門,迎麵來了個穿官服的瘦老頭兒,帶著兩名下人,老遠的就哈下了腰:“不知道肖姑娘芳駕蒞臨……”
肖嬙馬上攔住了話頭:“我是跟花總教習來巡視的。”
“呃,花總教習。”瘦老頭兒又是一禮,道:“下官是初次拜識花總教習。”
肖嬙指著瘦老頭兒道:“這就是兵馬司的王如俊王大人!”
花三郎道:“王大人。”
“下官不敢,請兩位後廳奉茶。”
王如俊在前帶路,來到了後花廳,三個人落了座,下人獻上了香茗,王如俊張嘴剛要說話。
肖嬙卻搶在了前頭,道:“王大人,我們來打聽件事,聽說府上前兩天剛征選過歌伎。”
王如俊一驚臉色大變:“不敢瞞兩位,確有其事,不過下官已經向九千歲報過備了。”
“呃!向九千歲報備,王大人你未免小題大作了吧。”
“是,是,是這樣的,那天下官征選歌伎的時候,正巧九千歲來巡視碰見。”
“原來如此,你們這些大人們,家養歌伎,雖然是法所不禁,但那畢竟不是正途,可是既然九千歲都沒說什麼,我們也不便跟你計較……”
“多謝兩位,多謝兩位,兩位的恩德,下官沒齒難忘。”
“王大人你言重了,我們向王大人你打聽個人……”
接著肖嬙說出了玲瓏的年歲,相貌,特征等等。
王如俊道:“兩位打聽這麼個女子是……”
“我們聽說她曾經來你府上應征。”
“呃,下官想起來了,應征的歌伎之中,確有這麼一位姑娘,人長得極好,而又聰明伶俐,會的玩藝兒還多……”
“這位姑娘姓什麼,叫什麼,哪兒的人?”
“她隻說她叫秋萍,是從江南來的,投親不遇,又回不去了,所以才來應征歌伎。”
“這位姑娘,王大人可以叫她出來讓我們看看嗎?”
王如俊即麵有難色:“這個……”
“怎麼,不方便?”
“不,不,兩位要看有什不方便的,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這個秋萍,如今已經不在下官這兒了。”
“呃!”
肖嬙道:“那個秋萍,已經不在王大人你這兒了?”
王如俊忙道:“是的,是的。”
肖嬙道:“她不是你征選的歌伎嗎?怎麼會不在你這兒了呢!”
王如俊窘迫地笑了笑道:“兩位不是外人,告訴兩位也沒關係,是這樣的,下官征選歌伎的那天,恰好九千歲到兵馬司來巡視,看見了秋萍,非常喜愛,秋萍那個姑娘也夠乖巧,當著九千歲的麵,載歌載舞了一番,九千歲更加喜愛,拉著秋萍的手,問長問短,讚不絕口,下官在這宦海中浮沉這些年,還能連這都不懂,第二天下官就備了香車,把秋萍送到內行廠去了。”
花三郎心猛往下一沉,脫口叫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正跟項總教習上內行廠去,聽他們說兵馬司王大人,正給九千歲呈了一宗活寶貝,難不成就是這個秋萍?”
王如俊忘形地一拍腿道:“一點不錯,總教習,下官給九千歲送去的活寶貝,就是秋萍。”
花三郎剛才是脫口說了那麼一句,現在他卻說不出話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那個秋萍確是玲瓏,她怎麼會來兵馬司王如俊處,化名應征歌伎?
在劉瑾麵前載歌載舞,刻意的賣弄,很顯然的,她是有意要到劉瑾身邊去,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但,那個秋萍,會是姑娘玲瓏嗎?
隻聽肖嬙道:“王大人,你真把那個秋萍送進了內行廠了?”
王如俊道:“下官怎敢騙姑娘?花總教習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嗎?”
肖嬙望花三郎。
花三郎報以苦笑,什麼也說不出來。
肖嬙站了起來道:“既是秋萍已不在王大人這兒了,那咱們走吧。”
坐在馬車裏,花三郎還是說不出話來。
倒是肖嬙先開了口:“但願秋萍不是玲瓏姑娘。”
花三郎仍沒說話。
肖嬙道:“你是不是覺得,‘侯門一入深似海’,再想找她,可就難了。”
花三郎終說了話:“這隻是其中之一。”
“還有什麼?”
花三郎皺眉道:“我弄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也許。”肖嬙這麼解釋:“她認為能進入‘內行廠’,見你比較容易點兒。”
是這樣麼?
花三郎暗自問。
“其實她錯了。”肖嬙接著道:“一旦進了內行廠,成了九千歲身邊的寵人,再想見你,就更難了,想脫離內行廠,那更是難比登天。”
花三郎的一顆心,一沉到了底。
“所以,我說但願秋萍不是玲瓏姑娘。”
花三郎忍不住道:“這孩子怎麼……”
怎麼“什麼”,花三郎沒說出口,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肖嬙道:“我是女兒家,我了解女兒家,女兒家多半死心眼兒,用情一旦癡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
花三郎苦笑道:“她還是個孩子,真能懂什麼。”
“你錯了,玲瓏不小了,女孩子家在她這個年歲,也最容易動情,換句話說,也最危險,所以我說,她們一旦癡起來,往往是不考慮後果的。”
花三郎在心裏狠狠地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肖嬙說的不錯,他對女兒家,懂的也不比肖嬙少,可是他能怎麼辦呢,萬一,不幸秋萍果是玲瓏,他又該怎麼辦呢?
突然間,他心亂得象一束抖散了的麻。
隻聽肖嬙道:“如果萬一秋萍真是玲瓏,想救她脫出內行廠,隻有一個辦法。”
花三郎忙道:“什麼辦法?”
“找項爺,隻有他能逼九千歲放人。”
花三郎心裏猛一跳,道:“對,我怎麼把項爺給忘了。”
說話間,馬車停住了。
肖嬙道:“到家了。”
掀開車篷一看,真的,不知不覺間,已抵肖府側門外。
肖嬙道:“你要不要去找項爺,我讓車送你。”
花三郎定定神道:“不用了,我先去跟我那個朋友說一聲去。”
“幹嗎這麼急,你不先弄清楚,秋萍究竟是不是玲瓏,萬一不是呢,豈不讓人瞎操心了。”
這倒也是。
花三郎正自猶豫,隻見側門裏急急忙忙走出了卓大娘,她劈頭便道:“姑娘、總教習,你們可回來了,九千歲那兒來人要找總教習,等了半天了,正由老爺子陪著呢!”
花三郎一聽劉瑾派人到肖家來找他,心裏一跳:“九千歲派人來找我,知道是什麼事麼?”
“不知道,來的大檔頭隻說九千歲請您馬上上內行廠去一趟。”
肖嬙訝然道:“有這種事,九千歲會直接派人來找他?”
“哎呀您兩位就別問了,進去見見,不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麼。”
花三郎、肖嬙互望一眼,誰也沒說話,雙雙跳下馬車,行進肖府。
卓大娘趕前一步,急行帶路。
來到花廳,老遠就聽見了廳裏說話的聲音,隻是聽不清楚是誰跟誰,都在說些什麼。
進花廳一看,肖錚陪著一位內行廠的大檔頭坐著,大檔頭身後還侍立著兩名內行廠的番子。
這名大檔頭,花三郎見過,是劉瑾的貼身侍衛之一。
肖錚連忙站起來道:“你們可回來了,金大檔頭等了好久了。”
金大檔頭一直到花三郎跟肖嬙,還有卓大娘來近,才含笑站起,一拱手道:“花總教習。”
花三郎答了一禮道:“金大檔頭是奉了九千歲之命來的?”
金大檔頭道:“是的。九千歲請總教習馬上到內行廠去,已經耽誤很久了,咱們快走吧。”
花三郎道:“金大檔頭可知道,九千歲寵召,為了什麼事嗎?”
金大檔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總教習隻要見著九千歲,不就知道是為了什麼了嗎。”
花三郎微一點頭道:“說得是,咱們走,請。”
金大檔頭一拱頭,帶著兩名番子邁步行去。
花三郎怕是為金如山的事,向肖嬙一施眼色道:“若沒什麼大事,我會趕回來吃晚飯的。”
這意思是說,萬一晚飯時他還沒回來,就要肖嬙去項府搬救兵了。
肖嬙冰雪聰明,自然一點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