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行廠,居然是直入中樞重地,劉瑾私人的休歇處。
這兒地方真不小,寬敞、寧靜、富麗堂皇。
可就是不見人影兒。
金大檔頭往內一躬身,恭聲道:“有請九千歲。”
先聽見一陣由近而遠的叮叮鈴聲,然後就是一陣由遠而近的步履聲,聽起來人不少,但是很整齊。
轉眼工夫之後,從裏頭行出八名大檔頭,後頭是劉瑾,劉瑾坐在一張軟榻上,軟榻由四名番子抬著。
到了劉瑾那專設的座椅前,軟榻擱下了,劉瑾下榻落了座,八名大檔頭立即退立兩旁,行動劃一。
金大檔頭躬身上前:“稟九千歲,東西兩廠的花總教習到了。”
劉瑾的一雙陰鷙目光投向花三郎。
花三郎跨步上前道:“見過九千歲。”
劉瑾一向陰沉的臉,此刻,唇邊竟然浮起了一絲笑意:“花三郎,你可是高山上點燈,你的名頭大啦。”
花三郎著實為之一怔:“九千歲這話……”
“我的幹女兒都知道你,你的名頭兒,還不算大嗎?”
“這……”
“知道我叫你上內行廠來,為的是什麼事麼?”
“九千歲明示。”
“我的幹女兒聽說你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她想看看你。”.有這種事?
花三郎又一怔,旋即道:“是屬下的榮寵。”
劉瑾微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九千歲明鑒,屬下說的是實話。”
劉瑾道:“我沒有說不相信……”
話鋒微頓,微抬右手:“請公主去,就說她要見的人到了。”
一名大檔頭躬身答應:“是。”
答應一聲之後,他轉身進去了。
劉瑾望著花三郎笑笑道:“看在我幹女兒份上,賞給你一個座位。”
花三郎聽得心裏有點不是味兒,淡然應道:“屬下不敢!”
劉瑾道:“我賞你坐的。”
“九千歲麵前,哪裏有屬下的座位。”
他暗地裏跟劉瑾鬥上了,硬是不坐。
劉瑾眉鋒微皺道:“你還是坐下吧,剛收的幹女兒,我還沒摸清她的脾氣,她對你很看重,很仰慕,萬一待會兒出來看見你站著,給我使個小性子,我可受不了。”
原來如此啊。
花三郎心裏暗暗一笑,道:“屬下自不敢讓九千歲為難,告坐。”
他上前兩步坐在了下首。
花三郎這裏剛坐定,那名大檔頭疾步而入,在劉瑾麵前一躬身,道:“啟稟九千歲,公主到了。”
這句話剛說完,除了劉瑾之外,其他的人立即都躬身低下頭去。
別人都如此的恭謹,花三郎自不便大刺刺的坐著,隻好站起來依著葫蘆畫瓢,微躬身軀低下頭。
隻聽一陣輕盈而整齊的步履聲由遠而近,進來了,隨之,是一陣醉人的香風拂過,一個香甜清脆的話聲起自耳邊:“見過幹爹。”
劉瑾哈哈大笑:“別多禮,別多禮,乖女兒,來,坐在幹爹身邊。”
“是!”
似乎是坐定了。
隨聽劉瑾道:“乖女兒,你看,這就是你想見的,身兼東西兩廠總教習的花三郎。”
隨即又是那甜美清脆的話聲:“個子修長,瀟灑脫拔,想見得必是一倜儻不群美男子,隻是怎麼瞧不見臉啊!”
劉瑾哈哈一笑道:“乖女兒,你幹爹是九千歲,你當然就貴為公主了,在你麵前,誰敢抬頭啊。”
“那麼要是女兒我讓他抬起頭來呢?”
“那當然另當別論了。”
“花三郎,你就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吧。”
花三郎心裏更不是味兒了,他當然不便發作,或者是來個拂袖而去,但是他裝沒聽見總行。
他這裏一動沒動,劉瑾那裏卻說了話:“花三郎,聽見沒有哇,公主準你抬頭了。”
花三郎這才道:“謝九千歲恩典。”
他抬起了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劉瑾身邊的那位公主,身後,站著八名美貌無雙的婢女,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公主,身著大紅繡金花的宮裝,頭戴鑲滿珠玉的一頂風冠,長得美,美豔無雙,但是那張吹彈欲破的嬌靨,對花三郎來說,是太熟悉,太熟悉了,不是玲瓏是誰。
是故,花三郎隻一眼,就神情猛震怔住了。
這位姑娘確是玲瓏,但是有一點他想不通,玲瓏雖是玲瓏,怎麼聲音不對,那甜美清脆的話聲,簡直就是另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
花三郎正自發怔,正自腦海裏思潮洶湧時,隻聽得那位公主道:“這位花總教習好大的架子啊。”
劉瑾微一怔,忙道:“怎麼,乖女兒,你是說……”
公主道:“女兒我叫他抬起頭來,他一動不動,生似沒聽見,您叫他抬頭他才抬起了頭,八成兒是沒把女兒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裏。”
“呃!是這樣嗎?花三郎?”
花三郎忙一定神道:“九千歲明鑒,屬下不敢。”
公主道:“說得好聽,那剛才我叫你抬頭,你為什麼不動呢?”
花三郎應變何等快:“公主鳳駕蒞臨,屬下一時為威儀所懾,不知所措,故而沒抬頭,還請公主恕罪。”
劉瑾縱聲大笑:“我想也是,我想也是。”
公主深深地看了花三郎一眼:“這個花三郎真會說話呀,你要是那麼樣個人,我也就不稀罕見你了。”
花三郎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明白,如果這位公主確是玲瓏,那麼這位玲瓏姑娘如今正在存心整他,多說一句,不如少說一句,免得這位鬼機靈的小丫頭,從話裏挑出骨頭來。
公主這時候打量上了花三郎,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象是從來沒見過花三郎這麼個人似的,然後,她含笑點頭:“嗯,的確是好人品,少見的好人品,當世之中,恐怕挑不出第二個來了,這麼好的人品,加上一身絕好的武功,過人的機智,花三郎,天地間的‘最’,恐怕都讓你一個人沾光了。”
花三郎一時摸不清玲瓏究竟是什意思,道:“多謝公主誇獎。”
公主道:“你錯了,我並不是誇獎你,我說的是實話,我這個人向不輕許,往後你就會知道了。”
花三郎沒說話,這種話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接好。
“花三郎,你是哪兒的人啊?”
花三郎道:“回公主,屬下是關外人氏。”
“呃,關外,關外不算是什麼好地方,怎麼會出你這樣的人物呢!”
這話叫花三郎怎麼接,怎麼回答。
“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哪?”
“回公主,屬下自小就出來闖江湖,家裏已經沒人了。”
“對了,你多大了?”
“屬下二十多了。”
“你都二十多了啊,我還以為你隻有十八九呢,你成家了沒有?”
花三郎明白,這位公主又要耍什麼花招了,雖然一時弄不清她的真正意圖,但是他立時提高了警覺,腦海中略一盤旋,道:“屬下雖還沒成家,但是已經訂過親了。”
“呃!是哪家的姑娘呀?”
“是一個江湖上的女子。”
“江湖上的女子,你們常見麵嗎?”
“屬下現在京裏供職三廠,想見麵已經不容易了。”
“這麼說,是三廠的事務絆住了你。”
“不,屬下願意在三廠效力,在一事無成之前,屬下不敢輕言成家。”
“看不出你的誌氣還挺高挺大的嘛。”
“公主誇獎。”
劉瑾突然道:“乖女兒,你問他這些幹什麼?”
公主道:“幹爹,您不懂。”
湊過嬌靨去,在劉瑾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劉瑾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呃!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隻是乖女兒,來不及了啊……”
公主嬌靨酡道:“誰說來不及了,您就不能給女兒做個主?”
劉瑾又一怔,旋即笑著點了頭:“對,對,對,幹爹做主,幹爹做主,幹爹要是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主那還行……”
花三郎聽出了八分,心裏不由大急,卻忽聽公主道:“不急。”
花三郎心裏為之一鬆。
劉瑾卻為之一怔:“不急,怎麼又不急了?”
那位秋萍公主抿嘴一笑道:“女兒說不急,自有女兒的道理。”
“什麼道理?”
秋萍公主將那兩片鮮紅欲滴的香唇,湊近了劉瑾的耳邊,低低說了一陣,花三郎聽覺雖夠敏銳,可卻沒能聽出她跟他說了些什麼。
卻見劉瑾臉上神色連連變化,等到秋萍公主把話說完,他卻仰麵哈哈大笑:“有理,有理,看來幹爹還不如你呃,從現在起,幹爹就把這個身兼兩廠的總教習交給你了。”
秋萍公主微微一欠嬌軀道:“謝謝幹爹。”
劉瑾又哈哈一笑,站了起來道:“幹爹是說得到,做得到,我這就走,你們聊聊吧,怎麼安排,全在你了。”
看樣子這兩個商量好了什麼。
花三郎一急連忙站起:“九千歲……”
劉瑾抬手攔住花三郎,道:“你們聊聊,你們聊聊,花總教習,我可把我這個幹女兒交給你了,替我好好陪著她,別招她生氣。”
“這……”
花三郎剛一聲“這”,劉瑾似乎不容花三郎說話,帶著人往裏去了。
花三郎急是急,但轉念一想,能有機會跟這位秋萍公主單獨相處,不也正好!
何況他已經預布了一步棋,過了時候,自會有項霸王來保他出去。
有此一念,心中不免定了些。
也就這轉念工夫,劉瑾已經帶著人走得不見了。
花三郎立即轉望秋萍公主,他剛想說話。
秋萍公主又有意無意地攔住了他話頭,笑吟吟道:“花總教習,坐啊。”
花三郎忍住了已到嘴邊的話,道“謝公主。”
他坐了下去,坐定,剛想再開口。
那位秋萍公主已含笑又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吧,你不是看不見,我身邊還有人呢。”
花三郎道:“可否請公主摒退左右。”
“嗯!”秋萍公主一搖頭道:“還沒到時候呢,你我見麵才多久哇,我還不完全了解你,不完全相信你呢。”
好嘛,竟給來了這麼一句。
花三郎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知在這節骨眼兒多說無益,她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怎麼耍也耍不過這個機靈的小妮子,不如幹脆看她怎麼辦吧。
心念方定,秋萍公主又說了話:“花總教習,平常都喜歡作些什麼消遣啊?”
“回公主,屬下沒有嗜好。”
“難道說你一心隻想榮華富貴,別的什麼都不想了?”
花三郎沒說話,這句話不好接。
隻聽秋萍公主又道:“那可不好啊,花總教習,人生有限,名利不過是過眼煙雲,要是把大好時光都耗費在忙碌鑽營上,別的什麼都舍棄了,那不但是可惜,是浪費寶貴人生,這輩子過得也太沒意思,還說不定到頭來落一場空啊。”
花三郎能說什麼,隻好說:“多謝公主教誨。”
“別跟我客氣,你別的一點消遣都沒有,難道自己從不覺得日子過的乏味嗎?”
花三郎道:“這個屬下倒沒覺得,日子過得一天到晚緊張,屬下沒工夫去想別的。”
“緊張?我怎麼看你挺清閑的。”
“公主,什麼事都怕時間長,時間一長,事情就會顯露,真象就會大白。”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究竟是什麼事啊?”
“屬下這麼說吧,她誤會了。”
“她誤會什麼了?”
“誤會屬下了。”
“呃,她誤會你什麼了?”
“她誤會屬下這個人了。”
“你這個人又怎麼了?”
她可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偏偏有別人在場,花三郎是有口難言。
他這裏遲疑未語,秋萍公主卻催促說道:“你倒是說話呀。”
花三郎想了一想道:“屬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總之……”
“總之什麼?”
“總之屬下不是她想象的那種人就是了。”
“哎呀,你真是急死人了,說了半天,根本等於沒說一樣,她究竟把你想象成什麼樣的人了嘛?”
看來她是絲毫不肯放鬆。
她若是玲瓏,明明知道花三郎指的是什麼,又何必非讓花三郎說出來不可。
除非她不是玲瓏。
會嗎?
不可能。
天底下不會有長得這麼相象的人。
不,有,金如山跟金如海不就是嗎?
可是,金如山跟金如海是一母同胞親兄弟。
玲瓏卻是韓奎的獨女,更沒聽韓奎說過,玲瓏有姐妹。
這位秋萍公主,不可能不是玲瓏。
而且,這位秋萍公主的相貌,在花三郎眼中是太熟,太熟了,就象認他自己一樣,又怎麼可能會有錯。
既是這位秋萍公主真是玲瓏,她非逼花三郎說出來不可,又是什麼用心呢?
難道她真想掌握花三郎的話柄,壞花三郎的大事?
花三郎一念及此,從心底裏震顫,立即提高了警覺,他笑笑道:“屬下有不便之處,公主又何必非問不可。”
秋萍公主展顏一笑道:“我這個人就是這種脾氣,愛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既然提起來了,我就非弄個清楚不可。”
“公主這是何必。”
“那你別管,反正你是非說不可。”
“公主怎麼好強人所難。”
“你說不說?”秋萍公主微沉臉色道:“你要是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要是讓我生氣,你可不好受啊!”
好嘛,軟的不行來硬的,威脅上了。
花三郎暗暗一皺眉道:“公主……”
秋萍公主卻突然截口說道:“你信不信,我雖然是剛認在九千歲膝下,但是卻很得寵,我要是在我那位幹爹麵前說上幾句話,隻怕你的前途就此完了,說不定你這個總教習,馬上就幹不成了。”
花三郎道:“公主這話,屬下是千信萬信。”
“那你就隻好遷就著我點兒了。”
花三郎這個人,一不圖榮華富貴,二無戀棧之心,若以他的脾氣,他是可以說不幹就不幹的。
但是現在,他不能不為大局著想,不能不為大局忍耐,他隻好“貪圖”這榮華富貴,也隻好“戀棧”不舍。
無如,他現在摸不清這位秋萍公主的真正用意何在,如果真如他想的,她想掌話柄,壞花三郎的大事,說出來的後果更糟,他仍然是無法顧全大局。
花三郎正感為難。
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總教習,九千歲正在歇息。”
花三郎心中不由得一鬆,看天色,敢情天色早暗了,項剛真夠朋友,肖嬙時間也掌握得相當好。
隻見秋萍公主微一怔。
一陣雄健步履聲由遠而近,項剛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名內行廠的大檔頭,看來勢似是有急事。
花三郎連忙站起:“項爺。”
項剛道:“老弟。”
當然他看見了秋萍公主,微一怔道:“這位是……”
花三郎道:“九千歲剛收的義女,秋萍公主。”
項剛臉色一變:“九千歲剛收的義女,有這種事?”
隻聽秋萍公主道:“你是項總教習吧!”
項剛如炬目光一凝,道:“不錯,正是項剛。”
沒說二句話,轉臉就向兩名大檔頭:“替我請九千歲。”
兩名大檔頭猶動沒動。
項剛沉聲道:“怎麼,沒聽見麼?”
兩名大檔頭忙道:“是。”
一名急步走了進去。
秋萍公主道:“項總教習要見我義父有事?”
“不錯。”
“什麼事呀?”
“等九千歲出來就知道了。”
項剛不但臉色不好看,便連說話語氣也是冷冷的。
花三郎知是劉瑾收幹女兒收出了毛病,但他裝不知道,沒說話。
“現在不能告訴我嗎?”
秋萍公主果然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脾氣。
項剛道:“不能。”
幹脆,冰冷。
秋萍公主臉色一變,霍地站了起來:“項剛,你這是跟誰說話?”
項剛濃眉一軒道:“跟你,我已經是夠客氣的了。”
秋萍勃然色變:“你……”
隻聽劉瑾的話聲傳了過來:“秋萍。”
隨著這話聲,劉瑾帶著幾名大檔頭走了進來。
秋萍公主迎過去便道:“幹爹,您看這個項剛……”
劉瑾忙攔住了秋萍公主的話頭道:“等會兒再說,等會兒再說。”
轉望項剛:“項剛……”
項剛截口道:“我本來隻有一件事,找我這個老弟,現在又多了一樣……”
“項剛……”
“我不能不問。”
“項剛……”
“事關重大,您知道我的脾氣。”
“你……”
項剛道:“我隻讓一步,您可以讓她進去。”
劉瑾臉色已經難看了,可是突然間又變好了:“好、好……”
話鋒一頓轉向秋萍公主:“秋萍,你進去一會兒。”
秋萍公主道:“幹爹……”
劉瑾忙道:“聽話,進去一會兒,聽幹爹的,不會錯的。”
劉瑾連推帶哄,硬把秋萍公主推進了後頭,然後才轉回身至座前坐下,道:“項剛你能不能不……”
項剛斬釘截鐵:“不能。”
“你這是何必。”
“怎麼,您也知道您錯了。”
“笑話,我怎麼錯了,我提督三廠,貴為九千歲,難道說我收個幹女兒都不行,皇上都管不了。”
“皇上管得了。”
“你……”
“我說的是實話,皇上日理萬機,管不了那麼多瑣碎事,我負責您的安全,當然要管。”
“這跟我的安全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這麼多人日夜辛勞,為您出力,為您賣命,唯恐您受到絲毫傷害,您自己卻不珍惜自己,不管什麼人硬收為幹女兒,留在內行廠中樞重地。”
“哎呀你多慮了,這個秋萍絕不會有問題。”
“您怎麼知道她沒有問題?”
“王如俊獻給我的,既然敢把她獻給我,還能不早調查過她的身家。”
項剛一怔:“王如俊獻給您的,她就是王如俊獻給您的什麼活寶貝?”
“是啊。”
項剛勃然色變:“您大概忘記您是什麼身份了。”
“怎麼了?”
“怎麼了?一個歌伎,一個歌伎您居然把她收在膝下。”
“誰說她是歌伎,她還沒……”
“還沒獻藝,就不能稱為歌伎?您把她當歌伎,倒還罷了,您怎麼……”
“項剛,別管她是什麼出身,她長得好,什麼都會,我喜歡她……”
“喜歡她也不能收在膝下,一個歌伎一躍而為公主,您這是破壞國家的體製……”
“我不管什麼體製不體製,我喜歡我就這麼做。”
“不行,我不能答應。”
“項剛,你怎麼什麼都管?”
“這是我的權責,當初是您把這種權責交給我的。”
“我是讓你管別人,不是讓你管我。”
“您提督三廠,貴為九千歲,更應該以身作則。”
“這……你能不能不管?”
“可以,隻您除去我這個內行廠總教習的職銜,我就可以不管。”
“這!項剛,你太過了點兒了吧。”
“一點都不,我說的是實話,而且這已經是最有分寸的了。”
劉瑾臉色突一變,拍了座椅扶手:“項剛,你可別不知進退要挾我,真惹火了我……”
項剛平靜地道:“九千歲,怎麼樣?”
劉瑾的態度馬上又軟了不少:“項剛,我授你職權,是讓你管公事,你總不能連我的私事也管啊。”
“九千歲,什麼叫公事,什麼叫私事,這對您來說,公私很難明分,不錯,您收幹女兒是私事,但是這件事牽涉到您的安全,它也就變成了公事。”
“你這是強詞奪理。”
“誰!九千歲,是我麼?”
“這……那你說,你要我怎麼辦,你才滿意?”
“很簡單,取消收義女這一說,仍拿她當歌伎養,或者幹脆把她給王如俊送回去。”
“開玩笑,君無戲言,我雖不是君,可也是九千歲,皇上以下就數我了,我怎麼能說了不算呢,再說人家頭都給我磕過了。”
“那也好辦,請九千歲您準我辭職。”
“我不準。”
“恐怕由不得您。”
項剛兩道濃眉往上一聳,轉身要走。
“項爺。”
花三郎眼明手快,一把拉住。
項剛霍地轉過臉來:“老弟……”
花三郎背著劉瑾,一施跟色道:“您賞我個麵子,讓九千歲考慮一下。”
“明擺著的事兒,有什麼好考慮的。”
“項爺,九千歲何等尊貴,一言既出,禮都行過,總不能讓他馬上悔改,就算是不要這個幹女兒,也得慢慢來,找個適當的理由啊。”
項剛轉身望劉瑾:“您願意考慮?”
劉瑾何樂而不願先把眼前應付過去,忙道:“願意,願意,行了吧。”
“好,過兩天我再來聽您的話,老弟,跟我走。”
他拉著花三郎,大步行了出去。
聽不見步履聲了,劉瑾才滿臉氣的猛拍座椅扶手:“該死的東西,慣壞了你了。”
這裏劉瑾罵了一句。
那裏項剛、花三郎一邊往外走,項剛一邊道:“老弟,你是什麼意思?”
“項爺,我怕您弄僵了。”
“怕什麼僵,大不了不幹,他還能砍了我不成。”
“項爺,有件事您還不知道,您幫我找玲瓏的事……”
項剛馬上一臉歉疚之色:“抱歉,老弟,我沒想到會這麼難,以往沒碰上過這種事……”
“不用找了,項爺。”
項剛一怔:“怎麼說,不用找了?”
“玲瓏現在內行廠裏。”
項剛猛可裏停了步:“真的?老弟。”
“真的。”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
“怎麼會,這是什麼事。”
“你告訴我在哪兒,我去把人要出來。”
“您已經見過了。”
項剛一怔:“我見過了……”猛又一怔:“難道會是那個什麼秋萍公主?”
“項爺,一點也沒錯。”
項剛叫道:“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可不正是你告訴我的那個模樣……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
花三郎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你沒問過她?”
“她根本就裝作不認識我這個人,現在她貴為公主,我敢輕易開口嗎?”
“怎麼會有這種事,怎麼會有這種事,簡直弄得我滿頭霧水。”
“滿頭霧水的,可何止您一個人。”
項剛要往回走。
花三郎忙攔住:“不急,項爺。”
“不急?”
“九千歲不會輕易放手的,何況咱們剛才已經讓他……”
“不行啊,老弟,你不知道九千歲的毛病,他雖然不能真個怎麼樣,可是他……他,你叫我怎麼說呢。”